高高的江滩上,硝烟弥漫,对岸清军的炮弹不断落下。
一辆装甲运兵车停在城墙下,指挥官吹着尖利的哨子,十来个士兵从车上跳下,散开卧倒。一挺“啄木鸟”机枪架在土坡上,居高临下,准备射击。
背后就是残破的南京城墙。脚下几百米远,就是筑垒地区,再往前,就是开阔的江面。
这里是定淮门南五公里处。这里明明还没有被攻破,但防线守军已经出现部分溃逃了。守军自己的宪兵弹压不住,甚至有的宪兵也跟着逃跑。
下面一个清兵也没有,却不断有明军守兵从坑道中爬出来往上跑。
城墙下的人民卫队机枪手压低枪口,瞄着越来越近的溃兵,等待着长官的命令。尽管钢盔下的目光冷冷的,但手都有点颤抖。虽说是逃兵,毕竟是自己军队的人啊。
装甲车上大喇叭的声音飘荡着:
“我们是帝国人民卫队,命令你们立刻返回战斗岗位……陛下还在南京,你们不准再后退一步,违者格杀勿论……你们的防段并未丢失,主动放弃格杀勿论……我们是帝国人民卫队……”
下面的溃兵越跑越近,听到广播都有些犹豫,站住了望着上面远处的装甲车,和飘扬着的黄底黑剑军旗,不知道是继续跑还是回去。
后面的溃兵也跟上来了,看到前面的人不跑,也站住喘粗气,纷纷问道:
“怎么回事?”
“是啊,怎么了?”
“人民卫队的!不让跑了,说格杀勿论!”
“跑啊,不跑傻子!北边没跑掉的都死了!”
刚说完,头上一阵刺耳嘶叫声,脚下的泥土炸起一溜灰尘。
溃兵们都吓呆了,望着上面,远处的机枪冒着青烟,一个人民卫队军官挥舞着手让他们回去。
这时,远处装甲车的喇叭里“格杀勿论”的命令停下了,一个军官拿着话筒现场喊道:
“统统回去!……清虏皇帝已经放出话来,拿下南京烧杀十天!现在你们扔下枪逃跑,很快南京城里就会躺满尸体!……不止南京,很快你们的家乡也会一样!……现在女皇陛下还在南京,要靠你们来保卫!如果你们还是个大明军人的话,如果你们还是个男人的话,现在立刻回去战斗!……作为同样的大明军人,我不想处死你们!我更不想鄙视你们!……快回去!!!”
“拿下南京烧杀十天”、“你们家乡也会一样”这两句话几乎一下子就让所有的溃兵醒悟了。他们相互看着,拔腿就往防线上冲去。
人民卫队军官摘下帽子,摸摸汗津津的头发,长出一口气。一旁的机枪手也埋下头,暗自庆幸。
在人民卫队的严厉督战下,防线缺口两侧的守军恢复了顽强的战斗,定淮门的缺口没有继续扩大,整个南京防段避免了全线崩溃。
……
恐慌已经蔓延到了紫金山要塞里。
清军已经进南京城的消息,让这里一团混乱。要塞里的宪兵已经全换成了朱佑榕的禁卫军。他们戴着钢盔、手持冲锋枪,整齐地站在中央指挥厅里,纹丝不动,目不斜视,给这个慌乱的大厅里带来一点稳定感。
朱佑榕在自己房间里坐卧不安,走来走去。她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根本不能到指挥厅离去,所以只是让侍女每隔一会儿去指挥厅里取回最新战况报告。
旁边郑恭寅、郑玉璁、李夫人都坐在那里,焦急的盯着她。他们是来这里劝说朱佑榕离开南京的。当初沈荣轩让朱佑榕住进紫金山要塞里,一方面是这里难以攻破,即使南京全部沦陷,要塞也固若金汤;另一方面就是紫金山要塞和长江防线的交通隧道相连,危急关头可以通过防线隧道撤到别的城市。
但现在南边的通道已经被切断了。清军在南京和马鞍山之间的子母洲已经形成了突破,那一段防线失守了。而且定淮门这里,又有一千多米被水淹掉了。现在向南去马鞍山已经不行了,要走的话,只能向东去镇江。如果清军在南京和镇江之间再形成一个突破的话,那就两头被掐断,彻底走不了了。
“榕榕,”李夫人干着急望着她,“不能再犹豫了!你再犹豫……咱都得落到清虏手里!”
朱佑榕脸白白的,使劲儿抓着一柄扇子,胸脯不停起伏,突然立住,又突然踱起步来。
“榕榕,”郑恭寅急得嘴上都是泡,“榕榕你听我说,现在连沈阁老也建议你离开了……走吧,我们走吧,南京的事,沈阁老会处理的!”
朱佑榕突然停下,眼睛里显出血丝,干涩着嗓子说:
“你们也听说了吧?”
“听说什么?”
“清虏皇帝许诺,攻下南京,纵兵烧杀十天。”
郑恭寅和李夫人对视一眼,李夫人柔声道:
“榕榕,这个你也信,清虏皇帝那是说说而已,他为了拿下南京,什么都许得出来……不见得真会纵兵烧杀。”
朱佑榕盯着她,声音打着颤:
“奶妈,你说不见得,如果见得呢?”
李夫人舔舔嘴唇,现在只急得想让朱佑榕离开南京,想不到这个傻丫头也从哪儿听到这个消息了。眼下较起真儿来,真是越发的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