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枢道:“张迈的手连漠北都伸过去了,何况这里?当然具体执行的人不会是他,但可以是薛复啊。”
萧辖里听他提起漠北,脸色更是难看。
韩德枢道:“怀仁小县。云州的大军开去,踏平不难。可万一这边去攻怀仁,那边薛复就引兵奇袭云州,那可如何是好?这可是天策惯用的诡计。如今我契丹新败,人心思变,周边叛乱还可说在所难免,有家父在陛下跟前说两句话,陛下未必会降罪,但若云州有失,将军可就难辞其咎了。”
其实萧辖里本就担心这是薛复的阴谋诡计,被韩德枢一说,心中更是举棋不定。
从留守府中出来,韩匡嗣低声道:“道柄看这是不是薛复的诡计?他会不会来攻云州。”他胆色一般,真的是有些害怕唐骑来攻。尤其是漠北失守以后,契丹内部各族对天策唐骑如今都是怕得厉害,未战先怀三分畏惧。
韩德枢道:“薛复来不来都好,但四方叛变,使得晋北局势危险、微妙而平衡,对我们才最有利。局势越危险他越要仰赖我们,若真叫萧辖里踏平怀仁,他军威大振,这里可就没我们说话的地方了。”
韩匡嗣道:“但就怕薛复真的来攻啊。”
韩德枢道:“怕什么,最多到时候放弃云州,逃回临潢府就是了。守土有责的是萧辖里,怪罪不到我们头上。”
韩匡嗣皱眉道:“你自然没什么责任,可我……”
韩德枢道:“有家父在,你怕什么!”
赵普间道出大同,才入敕勒川就被薛复的斥候遇上,带回驻地,赵普将先将带来的向导交割,又将晋北的形势向薛复汇报。
若是韩德枢送来的向导薛复还要迟疑几分,但折家与天策大唐早已密不可分,赵普又是郭威推荐的人,薛复自无怀疑,有了这些向导,他的大军无论是直扑潢水还是兵入燕云都不会有眼如盲了,心中自是大喜。
再听了晋北的局势之后,脸色转为凝重,道:“折小哥冲锋陷阵的能耐怎么样还没看见,这翻云覆雨的本事,可是不小。只是怀仁那样一座小城,又靠云州那般近,凭着吐谷浑的乌合之众能守得住么?”
赵普道:“萧辖里若能兵发如火,连夜尽起云州精锐直扑怀仁,白承福极难抵挡!但他若有个犹豫,怀仁能否守住就不在怀仁本身,而是看汗血骑兵团了。”
薛复道:“你要我引兵救援么?”
赵普道:“将军是准备直扑临潢,还是兵入燕云,在下不敢妄议。但无论如何总得作出兵逼云州的姿态。只要将军兵逼云州。萧辖里就不敢妄动,时日一久,晋北必定烽烟四起,形成内乱制衡的局面,那时候将军若选择引兵东入,固然可以一举打破晋北的平衡内乱。就是直接引兵而向东北,也不用担心萧辖里侧击断后。总而言之,保住怀仁对将军有利无害。”
薛复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这些可是郭将军所教?”
赵普道:“有一些是郭将军的指点,但也有一些是赵普的妄测,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将军恕罪。”
薛复笑道:“没什么不对,就是太对了!”转头对李彝殷道:“李将军,还请莫辞劳苦。打我旗号,往大同边境走一遭。”又对赵普道:“事已至此,我不瞒你,燕云我肯定不会进入的,晋北如今只是疥藓之疾,得失非关轻重,潢水那边才是生死必争的关键!你且再入大同,告诉折德扆。无论怀仁如何取舍,一定要配合我的大事。晋北得失,无关痛痒,牵制住云州契丹兵马,这才是最大的功勋。”
赵普道:“将军放心,我等明白!”
当晋北风起云涌之时,战后的秦西却是一片平宁。
陇州城外的一个无名山坡上。范质要听张迈讲述未来国家的选才战略,不想张迈口风一转,却问郑渭这一路来的见闻。
郑渭道:“这几年,凉兰在我们的治理下日渐富庶,民间的人力财力都调动起来了。尤其是兰州。战后复原得最好,一来这边的负担比凉州轻,二来汉化胡民的人数很多,我们所开设的肉干场如今有部分转入商营了,又种植了棉花,棉布制造在接下来几年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新的进项。将来商业的发展或许还会胜过凉州一筹。”
“秦西的感觉如何?”
“秦西可比凉兰破败多了。”郑渭道:“不过再破败,也不比我们当初刚刚接掌凉兰的时候更坏。”
天策政权刚刚接掌凉兰甘肃的时候,这片地区胡化已久,在吐蕃等异族的统治下,凉兰甘肃四州农业商业都大面积退化,很多地区都退步回半游牧状态了。
“秦西几个州县,就我一路所见,农业的旧基比当初的凉兰更好些,未来几年若能安稳下来,经过三年的治理,加上丝绸之路带来的财富输入,应该会有很大的改观,或许还会比凉兰更胜一筹也未可知。”
“胜过凉兰,我觉得是不大可能的。”张迈说道:“这一带从来都是边鄙之地,没有凉州、兰州那样的贸易传统,这是地理形势所决定,成为商业中心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你说的对,这一带的农业旧基础还在,农业的恢复会比凉兰地区来得更快。只要将吏治上了正轨,这片地区很快就能稳定下来。主要还是接下来这一年,稳住了这一年,我们就能在关中站稳脚跟,再积攒一两年的家当,我们就没什么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