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岁时病死了,娘家姓丁,父亲叫她云娘,在父亲每天絮絮叨叨中,他知道母亲是天底下最贤惠最美丽的女人,李延庆心中一直很遗憾,若这个母亲还健在,他们父子也不至于过得如此狼狈。
父亲就坐在灵牌前,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李延庆没有细听,但他却惊讶地发现,在父亲身旁竟然有一大堆铜钱,用绳子串着,一串六七百文左右,大约有十串,按照宋制,这就是十贯钱了。
旁边有一个空陶罐,横放在地上,屋角还有个大坑,土已经被刨开了,原来钱是藏在这里。
李延庆对宋钱的购买力没有什么概念,但他知道,像今天下午自己吃的糖浆炊饼,大概十文钱一个,一般的炊饼只要三文钱。
这堆钱可以买几千个炊饼啊!目前李延庆的目标不高,他只希望能吃饱肚子,昨天上午只吃了两个菜豆馍馍,下午吃了半个炊饼,宋朝又不吃午饭,实在饿得难受。
父亲拼命节俭,攒这么多钱做什么?
李延庆开始对父亲的自言自语有兴趣了。
“云娘,今天我终于攒足十贯钱了,可以完成你的心愿,送我们的儿子去读书了,云娘,你也一定很高兴,对不对?”
李延庆只觉鼻子一呛,连忙把头别过去。
“云娘,我知道你一个人在下面很孤单,没关系,等儿子长大了,我把债还完了,我就去陪你,我们一起看儿子考上科举,比他爹爹有出息。。。。。”
李延庆抹了一把脸,悄悄转身回到炕上,看着父亲晾在绳子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凉衫,他再也忍不住,捂着被子无声地哭了起来。
第三章 欺人太甚
次日天刚亮,村东头二拐子家的母狗阿黄便嗷嗷叫了起来,大黑也不顾兄弟情谊,抽身爬起,屁颠屁颠跑去寻欢作乐了。
没有了天然暖热枕头,李延庆一下子从熟睡中惊醒,这时,他的父亲也起身出门了。
李延庆的意识还没有完全醒来,他迷迷糊糊感觉父亲推着昨晚从胡大娘家借来的独轮车出门走了,在他记忆中,父亲每天上午天不亮就要出门,今天似乎走得有点晚。
“庆儿,我今天去镇里有点事,中午不回来,锅里有几个菜馍,你自己热了吃。”
“知道了!”
李延庆迷迷糊糊答应一声,转身又睡着了。
但只睡了片刻,他便梦见自己被人绑坐在椅子上,父亲坐在他对面吃大餐,吃得眉开眼笑,却不肯给他松绑,情急之下,他顿时从梦中惊醒了,这才感觉腹中饥肠咕噜,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李延庆爬起身,竟意外地发现外面出太阳了,一缕阳光透过树梢射进屋子里,使原本湿冷昏暗的屋子变得明亮起来。
这是十天来第一次出太阳,李延庆欢呼一声,从炕上一跃跳下地,光着脚便向外面跑去,只见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了院子,小鸟在大树上叽叽喳喳欢叫,空气一洗往日的潮湿阴冷,格外清新温暖,带着一丝泥土的气息。
李延庆贪婪呼吸几口温暖的空气,这才念念不舍返回房间,厢房的门半开着,正好可以看见屋角不及填上的土坑,他这才反应过来,父亲说今天有点事,原来是去给他报名读书了。
其实李延庆对去学堂读书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可以想象这种乡下学堂,几个村的人凑钱请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冬烘先生,领着一群孩子整天摇头晃脑背四书五经,李延庆觉得那个先生未必比自己强。
更气人的是,父亲拿了十贯钱去交学费,那可是父亲一文一文攒下的血汗钱,也是一堆堆美味的糖浆炊饼,李延庆叹了口气,将破锅里的几个菜馍填进了肚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小青儿慢点跑,路滑,莫摔了。”
紧接着,一个梳着羊角小辫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进了院子,“二傻哥哥,我和祖娘来看你了。”
阳光仿佛一下穿透了李延庆的胸膛,他内心也迅速温暖起来。
“我在这里,啊!你稍等等。。。。。”
他刚跑进院子,又慌忙转身回来穿鞋。。。。。还有穿裤子。
一个穿着花袄的小姑娘捂着嘴嘻嘻直笑,“祖娘,二傻哥哥没穿裤子,光着小屁屁呢!”
半天,李延庆才红着脸磨磨蹭蹭出来,刚才臭大了,他居然没裤子,吊儿郎当地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