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忍心看着这样一个正值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需要承受着这些,但即使她再不忍心,她所能帮着安笙所分担的也毕竟有限得很。
有时,她甚至希望眼前这个面如死灰的男子能早些停止呼吸,总好过苟延残喘着折磨安笙。可是,她明明是一直希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喊他一声“爸”……
安箫,你在哪儿呢?
我已经快要奄奄一息。
你曾经最疼爱的妹妹已经被折磨得失去了光泽,你曾经最尊敬的父亲也已经余下不多的时日了。
你为何这般狠心?弃自己于不顾,甚至就连与你血脉相连的父亲和妹妹,也一直这样不闻不问。
“朝安?”安笙试探着呼喊她。
宁朝安这才收回自己已经飘远了的心思,冲着安笙艰难地笑笑,“安箫还是老样子么?”
“嗯,月头上收到了汇款。”安笙点点头。
“挺好,这说明他还是惦记着你们父女俩的。”宁朝安笑得不露声色,心口上却是汩汩地流着血。
只是她不想再冲着这个可怜的姑娘表明自己的情绪,这不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么?
安笙不表示同意,亦不出言反对,“爸也就剩下半年。”
宁朝安的肩头猛地晃了晃,双眸里一片惊惧,“这么……这么快?”
安笙却平静得很。她的心早在当初的一系列变故里麻木了。
“不快,他已经这样四年多了。”安笙的话平淡无痕,连一丝风都没有。
宁朝安一细思,心中心酸不已。对于旁人而言,四年的青葱岁月该是莫大的享受;可对于安笙而言,这四年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都是辗转反侧,都是生活的重担。
四年的确够长久了。而安笙也的确应该解脱了,她需要为自己活一回。
而对现在的安叔叔而言,早些离世对他而言也并不是件坏事。
宁朝安冲安笙笑笑,但是随即便觉得这笑不大合时宜。可安笙竟也笑着回应了她。
俩人心照不宣地看了看病床上的老人,皆默默无言,就好像她们心底里那些隐晦的心思决不能拿出来晒太阳一样。
出了疗养院,俩人结伴返回市区。
颠簸的城乡公交车上,安笙闭目养神,宁朝安则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安箫的模样没来由地印在了脏兮兮的车窗上,看得宁朝安心酸。
她轻轻地抚摸着安箫的眉眼,呢喃着,“你该回来了,该回来了……”
☆、第十四章 哥哥你坐船头
容初闭关的日子里,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林恩每日不辞辛劳送来的千张结红烧肉。
那千张结咬一口,鲜嫩多汁,肉和豆腐皮的香味混合着,尽情地滋润着味蕾,让他欲罢不能;而这里头的红烧肉,肥瘦相间,醇香而不腻。
他把这种味道叫做妈妈的味道。虽然未免矫情了些,但只有吃上这千张结红烧肉的时候,他才会放任自己怀念已经逝世许久的母亲。
林恩看着容初吃得心满意足,心里动了个念头。
她觉着自己一定得跟着安笙学会了这道菜,那以后便可以亲自烧给容初吃了,甚至还可以凭借着这千张结红烧肉顺利上位,成为堂堂正正的容夫人。
林恩的小算盘拨得是噼里啪啦,但她就是没什么耐性,对厨房里的诸多事宜更是一窍不通。这不才学了两三回,便撂挑子甩手不干了。
安笙站在她的身边面上,涨得通红,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自己教得不好。
林想容在她俩的身后,抱着双臂,冷冷地说道,“安笙,跟你没关系,这个死丫头就这点耐心。这要不是因为她师兄,她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安笙无奈地冲林恩笑笑。
林恩微赧地挠挠头,随即便拽住了安笙的衣袖,“安笙,以后你可得给我无限量地供应千张结红烧肉……”
安笙没辙,只得点点头。
安笙的厨艺完全是自学成材,而自己又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于是饭菜吃着只要觉得能咽下去就行,便也从不多花功夫去费心研究。现在她的手艺陡然间这么受欢迎,让她真是受宠若惊。
当年妈妈还在的时候,她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可现在,她的手掌心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趼,因为拳击,也因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