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尤记得那次皇上召他入宫,恰巧萧妤温在书房随侍,若是寻常妃嫔,大多便乖乖待在屏风后面,端庄优雅。
可她,虽说也在屏风后面待着,却一点儿不得闲——一会儿捏块点心吃,一会儿歪在椅子上发困,直到皇上发现后将她叫醒。
再后来听说,她隔天便诊出了有孕。
李郁峥苦笑,为什么情根深种呢?大约前世的他,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觉得这世间都已成为了一片灰色,找寻证据也找的很是艰难。而适时闯入他眼睛的萧妤温,便仿佛是这人世间唯一的亮色。
可是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却未能对得起这一抹他记忆中唯一的亮色。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李郁峥的神情中仿佛带着一丝痛苦:“若不是你战死,我原本倒是打算攻入城内后,护你出宫,想为你改换身份,再娶为妻子的。”
说到这里,萧妤温皱眉便问:“那你可知道,当初是谁将我射死?”
李郁峥闻言,不再作答,反而是默默地烹起了茶水。
看似行云流水的动作中,似乎透出着一些犹豫与迟疑。
在这个关键的问题时停下回答,却烹起了茶,烹茶的动作却犹疑不决,萧妤温仿佛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知道?”
虽是疑问,语气却肯定。
李郁峥手中动作顿了顿,点头,“知道。”
她想知道,那便告诉她吧——总不能瞒她一辈子,却要求她嫁给自己。
可这答案一旦说出,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局面,恐怕就要消散干净了。
萧妤温看他神色,再问:“你认识此人?”
雪中烹茶,原是很有些意境在的。
李郁峥将手中的煮好的茶水,轻轻为萧妤温倒上,沉默了片刻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我有私心不告诉姑娘此人是谁,好叫姑娘能继续愿意嫁给我,可我却怕如果不叫姑娘知道实情,总会横一道刺在心中。可我若告诉姑娘此人是谁,恐怕你我往后,便要形同陌路了。”
说完,对面的少年便如安静的石像一般,定在她的面前,眼神里如悲似喜,叫人看不明白。
明明是个年轻英俊的少年郎,此时的眼神,却仿佛如同四五十岁的老翁一般。
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萧妤温陡然有些吃惊,可仿佛却也能想明白其中缘由:“是你?”
李郁峥微微点头:“是我。”
战争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成国公世子病弱,在中军运筹帷幄,我与秦勉征战四方。
入城一役,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狗皇帝,竟然会让一个女人为他守城门。
是我,在三军面前,将你一箭射下。
是我,在你身死之后,命人不许对你尸身有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