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赵应祾气质无害,怯懦模样就连马儿都舍不得欺负。他也只能这样想,不然还能有什么可能性?
他们以往都走桥上,于宽街凭栏远眺燕江之景。今日赵应禛却特意绕了远路,沿着江岸平堤挤入人群。
赵应祾还没下马便被一路热闹迷了眼。
宽街那一侧在“燃灯供佛”。高台上游伎吹百乐、踏歌,欢悦声若浪潮,快要盖过这灯火似海;这边离江河仅半步,人们却几乎听不见夜晚潮水细微的翻滚,只瞧着一盏盏花灯随这涟漪缓缓飘到暗河中央。
一瞬间天上与地下似乎倒转过来,他们踩着的是暗淡的夜,周围全是细碎的银星,顶头上的灿烂好像要兜不住一般,随时可能倾泄下来。
明月逐人。
行歌尽处落花,是一串又一串的火树琪花。1
赵应祾拉着赵应禛的手,不过此次他没巴着他的手臂做支撑,反而往前走了好些,和那些拉着大人赶紧挤上前的孩童一个模样。
他眼里盛满了面前景,一时回不过神来。
银湾小转流天来,他没见过如此漫长霄汉,分不清天河与江海,人影也数不清。
他想所有人都该见一次这样的燕江。
他想所有人都该见一面,即使都会忘了正在爱谁正在恨谁。
“你想放吗?”赵应禛没让他忘了他。
男人右手里提了盏素净小灯,绿纸糊的四面,上面什么都没写,一般彩灯的字画也没。
赵应祾又惊又喜,“哥哥从哪拿的?”
“自己做的。”男人说话声音还是一样平和。赵应祾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追影座上挂了个包袱,方才他只以为那是一直搁在那的,想来里面的东西却是赵应禛新装的。
“您还会做这个!”赵应祾一脸崇拜,向来不作伪。
“做得粗糙,你觉得有点好就行。”赵应禛将东西递给对方,看他爱不释手,心里又痛一瞬,他听见自己说:“灯要放出去才作数,你不能一直抱着。”
你不能一直抱着它。
赵应祾被拆穿了心思,低头吐一下舌头,倒错过了他深沉下来的目光,“就抱一会儿。”
两人就站在岸边看周围人屈身放下自己的灯又站起,来去好几拨。赵应祾突然问他,“哥哥能给我找支笔来吗?”
赵应禛说行,他方才看到一旁有卖花灯的小贩,想来能借到笔。
小贩倒是没吝啬,把所有彩墨都摆在一旁任他们用,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出声道,“二位瞧瞧我这,荷花的,月兔的,什么都有!”可不比那绿素灯好?他倒是识趣地没说出最后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