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辰回。
钱来来顺手一卷,手中透明的细线便收入了袖中,手一扯拉闸,大门洞开,一众精卫便轻易地控马入了门。
冒老二躺在满地的雨水里,尤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怔愣看天,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滑溜一世,怎突然就死了呢?
钱来来毕恭毕敬地垂下脑袋:“主公,守门的几位已悉数被我灌醉。”
“很好。”
杨廷赞了声,“丁三,此事毕,便升一等,为乙。”
钱来来蓦地跪下去:“多谢主公。”
冒老二尸身被拖到隐蔽处,大门重新落闸,数百精卫如泥入海,迅速便消失在了门后,连同数百兵马亦一同牵到了旁处。
“逆天行之,天亦诛之。”
杨廷抬头望天,大雨瓢泼而下,黑云压城,百米外便无法视物,他带来的一百一十位精卫全数隐入各营,如今便——只欠东风。
定州兵马司分东西两营,东营归独孤勇,西营归钟辛谅,中营由独孤信亲自统辖,如今独孤信已死,中营群龙无首,独孤勇勇武有余而智计不足,只要钟辛谅乱了阵脚——
那独孤勇一人,也无法可想。
杨廷解下蓑衣斗笠,换上东营兵卫之衣,一个鹞子翻身,人已经上了东营房梁,脚如踏云,迅速往东营中军帐而去。
这边厢杨廷混入兵马司行诡兵,那边厢苏令蛮已经登堂入了室。
陆雪衣实在是个极其貌美的郎君,一双桃花眼艳丽过了分,眼尾一挑,便是秋波暗送,直挑人魂。可他坐姿端正,脊梁笔挺,又着实不似那孟浪之人。
“小娘子寻我这晦气之人作甚?”
陆雪衣自顾自饮茶而乐,完全无视苏令蛮这副满身湿冷的狼狈样,连客气都未曾客气一句。
“来前便听说,陆郎君是个真性情之人,果然分毫不差。”
苏令蛮抚掌而笑,出门前穿的八幅罗裙此时被雨一淋,将将贴在身上,湿冷湿冷的,可她仿佛半点感觉不到,面上的笑极为真诚灿然。
陆雪衣这人在台上做惯了戏,在台下便不大愿继续端着张面具:“想来我一个唱戏的还劳烦不了小娘子,可是来寻我那相好的?”
“若你来寻他,我是不管的。”
这油泼辣子上来就怼的风格,苏令蛮觉得分外熟悉,她摇摇头道:“陆郎君快人快语,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其实,我此次来,是为你解决一道难题。”
陆雪衣敲桌的手一抖,稀奇的“哦”了一声,“难题?”
挑眉而来,便是媚骨风情。苏令蛮吃不消地拍拍胸口:“陆郎君,您可悠着点,我还小,经不起挑。”
陆雪衣一怔,还头一回见有身份的小娘子这般直白:“敢问小娘子是哪家的贵女?”
“贵女不敢当,我乃从司簿二女,苏令蛮,郎君叫我阿蛮亦可。”
苏令蛮没有那起子门第观念,本是为了任务而来,现下觉得陆雪衣某些方面颇对脾胃,便放松了心态。
这人假真诚还是真真诚,陆雪衣这见惯了各色人等的,是分得是清清的,见苏令蛮如此,那十分的防备心理便松了点,成了九分,重新斟了杯茶一饮而尽:
“难题?”
“我陆雪衣这辈子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哪还有什么难题?”
苏令蛮目光一转,落到这宽敞的庭院,屋子内部建设与外头相同,老旧朴素,实在不衬这么个丽色红尘:“陆郎君既与钟将军两情相悦,忠将军又为何陋屋藏娇于此?”
陆雪衣一哂:“断袖分桃,龙阳之好,哪个世家子不是藏着掖着,有片瓦遮头,有寸土落脚,陆某便知足了。”
“陆郎君当真知足?再无恨憾?”
苏令蛮视线落到陆雪衣左腿上,因习武耳力要比寻常人强一些,她刚刚便发觉,陆雪衣左脚的足音要比右脚重些,虽极力掩饰,但左脚内里的一点垫高的梆子还是会有道印子——
实质上,陆雪衣是个跛子。
苏令蛮想起曾经听过的一桩韵事,当年陆郎青衣一曲【望江都】惊为天人,假以时日未尝不可登东望三楼,脱名旦之伍,成一方大家,可惜……
“陆郎君就不想报仇?”
“报仇?”
陆雪衣心灰意冷:“小娘子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