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在佐天泉身上扫视了一番:我追我的强盗,与你有什么相干?
强盗?佐天泉眉头一皱,还未开口,被他追击那几人已经转身,远远指着这一男一女大骂:疯婆娘!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作甚下这等狠手!
青衣女子冷笑:偷盗我派中宝物,还敢抵赖!
被追逐者隐隐以两人为首,一个虬髯满面,一个面白无须双眼狭长。虬髯客怒气冲冲:胡说八道,你有什么宝贝值得我们偷盗,还追杀一路过来,当真血口喷人!骂得色厉内荏,却不敢上前一步。就那么短短一刻钟都不到的功夫,三个同伴横死眼前,虽说前两人的死亡是自己这几人突然遭受了不明外力影响,举手抬足变得格外艰难,这才被轻易斩杀,然而行动恢复自由以后,最后这名同伴依旧被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
这两名敌人之强大,实在让他一点籍口都找不到。
不过他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因为青衣女子伸足将地上的死者踢翻过来,弯腰从他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玉壶,冲他晃了一晃:证据在此,还想抵赖?这是我师门重宝,大方壶。
这只玉壶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精雕细琢,以众人眼力更是可以看到上面有微雕的图案,就那么方寸之地,怕不雕有百余人像,并且个个形貌衣著神态各不相同,实是巧夺天工。
东西确确实实是从己方这里被搜出来的,虬髯客哑口无言。
青衣少女拿回此物,眉间的杀气消褪不少,嘴角也绽出一丝笑意:东西拿回来了,我也既往不咎。不想死的就走吧。
我琼南宗身正影直,从来不屑宵小所为!虬髯客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这婆娘倒真敢栽赃陷害,这笔账迟早要算清楚!话是说得气愤,身形却转过去了,显然是临走之前要放上一记空炮。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看起来样貌粗豪,人却不是真傻。
他身后那几名晚辈上前来,收拾了地上的残尸,就要随着两人离开。佐天泉目光闪动,忽然道:你们是琼南宗和三才剑派?
好眼力,正是!虬髯客转身对着他,一拍脑门,险些儿忘了,要多谢阁下仗义出手!请问阁下是?若没这文士出手,他们几个焉有命在?虬髯客对他是心存感激的。
无名之辈罢了。佐天泉淡淡道,往西北直行,就是乔得水镇。
虬髯客谢过他,又向青衣少女两人瞥了一眼,这才带人转身离开。
那一眼当中充满了怨毒,不过青衣少女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抬眼望了望孤立在凄风冷雨中的白柳山庄——方才一番追赶,她都能望见映掩在树影中的红墙了——而后问缩在一边的白玉楼:这是你家?借我住上一宿吧。
我?白玉楼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知怎会被误认为此间主人。
这是凡人乡绅的屋宅,总不成是他的吧?她指了指佐天泉。眼前的豪宅虽大,看起来却是凡人富户喜欢的格调,修仙者多半不会在红墙上面搭着绿色的琉璃瓦。
那完全是两类人的审美。
不,不。这是个凶宅。白玉楼连连摆手,我们也是这就要走了。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儿不对:这些神仙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白柳山庄附近?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青衣少女侧头看着他:走去哪?
离开这里啊。哪个正常人会想在凶宅里呆着?在场众修仙者都有罡气护体,风雨不侵,唯有白玉楼被雨浇得落汤鸡一般,脑门儿上还被冰雹砸了个小坑出来,鲜血和着雨水流得满脸都是。他抹了一把脸,苦笑着对佐天泉道:佐仙师,我知道您勇猛,不过您好像是一个人出来的?
秦漱玉还留在宅里!
佐天泉面色一变,转身向后疾奔。他身形太快,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是呵,他夫人没跟出来,就留在那所怪事频频的大宅里!
青衣女子眨了眨眼,问站在原地的白玉楼: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死人了。庄涣儿耸了耸肩,不知是猛鬼作祟还是有人装神弄鬼。
那宅子里可还有客房?
多的是。白玉楼捂着额头,只要你敢住。
青衣女子笑道:叨扰了。抓着黑衣男人就往白柳山庄而去。
他二人走得悠闲,顷刻间也是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天地间只余下哗啦啦的雨声。
白玉楼浑身早就湿透,这时打了几个冷颤,忍不住有些犹豫:是回去呢,还是往乔得水镇的方向离开?
他可没忘了,方才青衣少女连杀三人,无意中替白柳山庄及周围的人们争取到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对修仙者来说,一个时辰足够飞出百里之外,可是他纵然是个有符术相助的天师,这点儿时间也不够他从白柳山庄逃到乔得水镇。
并且别忘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行进速度会越来越慢,最后浑身僵硬地倒在风雨交加的荒郊野地里。
且不说会不会被活生生冻死,会不会染上风寒,就说万一遇上野狼,他也只能看着对方将他一口一口吃掉而毫无反抗之力。
就算他能在这么个漆黑的连星月都没有的夜晚找到藏身之处躲起来,那么浑身僵直以后,谁还能找到他施救?
想到这里,他抖得更厉害了。
还不如返回白柳山庄呢,至少那里温暖如春,可以烤火,不愁吃喝。虽说佐天泉这些修士很可能杀掉凡人来延长沙漏里的细沙落尽的时间,可是那山庄里有三十多人呢,谁敢说就一定会轮到他?或许那个时候,山庄里的谜题早就解开,他可以不必死了。
凄风冷雨促使他很快就作了决定。
几十息以后,他就已经坐在温暖的室内,裹着书僮递过来的毡子烤火了。他咕嘟咕嘟灌了一整杯热水下去,才觉得五脏六腑的寒气被逼出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