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重天急忙唤进,一见来人是专门看押狐七的,心中不由一惊,急道:“怎么?!莫非让她跑了?”
那人说道:“不是。其实……她已经病了两天,高烧始终不退,军中医者开了许多药也不见效……都说如果再烧下去人不是死了就是成白痴……”
魏重天大惊,再也顾不得和一头雾水的殷惠解释,立即往狐七的帐篷赶去。一揭开帘子,就见狐七床边地上泼了许多药水,一个小兵正在收拾瓷碗的碎片,另一边两个士兵正按住狐七的手脚,军医端着瓷碗硬往她嘴里灌药。狐七虽然高烧不退,到底是习武的,一顿死命挣扎,那几个人哪里制得住她,军医被她一推,光当一声瓷碗又砸碎了。狐七早已烧得神志不清,脸色如血,双眼紧闭,嘴里却一个劲地叫着不许碰她。
一旁的老军医只是急得叹气:“你这丫头!生病了不喝药就是找死!谁要害你?!这是治病的药!”他一面转头吩咐那些士兵再去熬药,忽见魏重天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众人都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我?!”魏重天飞快走到狐七面前,不顾她的挣扎,一手盖上她滚烫的额头,脸色更加难看,“烧成这样!你们怎么连一个生病的孩子都照顾不好?!”
众人都不敢说话,老军医颤巍巍地说道:“将军……您也看到了……这姑娘力气好大,两个人都制不住她……只要一靠近她就发疯。我们又不敢用强的,只怕伤到她。从昨天到现在,她都砸烂十几碗药啦!”
说话时,狐七还在使劲推魏重天,在他手上脸上用力抓挠。魏重天用力按住她,吼道:“药呢?!给我拿来!”
下面的人早就吓得连滚带爬奔出去熬药了,殷惠站在一边莫明其妙,见魏重天脸色难看,他也不敢问,只好讪讪地看着。忽然,他的袖子被人轻轻一拉,殷惠一回头,却见自己一个亲兵凑上来轻声道:“公子,有人在门外求见。”
“找我?”殷惠有些疑惑,那亲兵又轻道:“是……王上派着随您过来的那人。”
“哦!”他恍然大悟,急忙揭开帘子出去。此时一轮明月当空,夜风习习,寒冷彻骨,殷惠一眼就看到帐前站着一人。那人身量不高,却从头到脚都盖着黑色斗篷,连根手指头都没露出来。夜色深沉,这人看上去就好像融进黑暗中一般,甚是神秘。
这人是惠王亲自要求他带着来碧波山的,是什么来历背景他完全不清楚,他不敢得罪,一路上都是恭恭敬敬地。当下他上前行礼,低声问道:“您找我有何事?”
那人却不动,身后忽然闪出一个矮个子的红衣小丫头,面容娟秀。她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面上表情却甚是老练,一开口就脆生生地说道:“姑娘说,请殷小公子和天威将军放心去剿灭桓贼,那小姑娘交给她就好。”
殷惠为难道:“这……我不敢擅自决定,要让将军来定夺……听说那女孩子是要犯,只怕……不太方便。”
那黑衣人忽然动了一下,殷惠只觉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突然开出两朵雪白的花。那人露出了一双手,映着漆黑的衣服,白的简直不真实。手指纤细修长,手腕轻轻转动,好像是在跳舞,优美无比。殷惠怔怔看着那双手慢慢地舞动,手指或曲张或伸展,每一个动作都如诗如画。他甚至在那小丫头开口说话的时候才想到原来这是手语,这人竟然是哑巴!
“姑娘说,天威将军一定会答应的,因为姑娘就是为了那要犯而来。天威将军的任务已经完成,以后就交给姑娘了。”
“哦……哦……姑娘……”殷惠结结巴巴地说着,忽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原来是女的。他退了一步,说道:“不如姑娘进去和天威将军说,我……自然会相助。”
那姑娘却摇了摇头,身边的小丫头立即说道:“姑娘不想见天威将军,他身上带煞,会让姑娘不舒服。只有请殷小公子相助了!”
殷惠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说魏重天命中带煞了,之前他都当作怪力乱神的笑谈,这次却不知怎么的,有点相信。是因为这个“姑娘”如此神秘?还是因为她是惠王直接派来的?他只好点了点头,径自进去。
魏重天还在对手下发脾气,一面用浸湿的帕子替狐七擦额头上的汗。殷惠走过去轻道:“将军,王上派了人过来,说这小姑娘的事情交给他们。咱们就别管了吧……眼下桓贼的事情最重要。”
魏重天一失手,差点把手里的帕子丢在地上。人已经来了么?好快!他真的要亲手把这个如同花蕾一般的小姑娘送进虎穴了么?他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狐七血红的脸,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殷惠见他半天没反应,不由轻道:“将军……?怎么样?”
魏重天低低“哦”了一声,放下帕子,慢慢起身,点头道:“那咱们走吧,事情交给王上的人就好。”说完他直直往门外走去,殷惠跟上,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小姑娘……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连将军您都出动了……王上还特地派人来接……这……”
魏重天缓缓摇头,他什么也不想说。揭开帘子,远远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他心头一动,竟然是她?!难怪!连安心都出来,难道狐七当真这样厉害么?安心是惠王手下最厉害的蛊师,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能与她匹敌,加上她又是个女子,惠王对她更是非同一般的宠爱。宫中招揽蛊师,她极少亲自插手,平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这事她亲自出马,一定不简单。
魏重天明白事情肯定不会如他想的那样简单,狐七绝对不是那么厉害的人,不值得安心亲自出手。那么,他们到底为了谁?他想不通,这些事情向来不是他擅长的,只能转身离开,去帐篷里商讨接下来讨伐桓贼的事宜。
安心在外面站了许久,动也不动,任由冰凉的夜风拂动自己漆黑的衣角。身边的小丫头终于忍不住说道:“姑娘……进去么?”
她点了点头,无声无息地走进狐七的帐篷里。狐七早已烧得神志不清,在床上翻来覆去,满嘴胡话。安心静静走到她身边,斗篷动了一下,她的手从里面伸出来,似乎是想摸一摸狐七的脸。旁边的小丫头忽然急道:“姑娘小心!”话音刚落,就见狐七的手挥起,毫不客气地朝安心手背上抓了过来。
安心手腕一转,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手指在她脉门上一搭,上下摩挲一番。她的手指是那样冰冷,狐七即使在半昏迷中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安心揉着她的脉门,狐七渐渐安静下来,停止了翻来覆去。
安心放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竹筒,正要打开,忽听狐七低低说了一句什么,身边的小丫头轻道:“姑娘……她哭了。”
安心顿了一下,把竹筒收回去,抬手慢慢摸索着狐七的脸。手指触到她长长的睫毛,然后便是湿润的眼泪。安心在她脸上轻轻抚了很久,就听狐七喃喃念着老板,鬼八的名字,没一会就鼻息渐沉,终于睡着了。
小丫头轻轻说道:“姑娘,她睡着了。现在带走么?”
安心没动,手指忽地一转,不知五指间何时多了一朵雪白的小花。她把花放在狐七鼻前,狐七睡得更香了,面上的高烧红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