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对?我没期待,也不认可我,爸爸去世?后只知?道骂我,打击我,跟我说得最多的是听话,别人家的小孩多听话多体贴父母,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说我很好,只有你说我不听话,”徐西桐伸手不停地抹泪,掌心都是湿的,嗓音哽咽,“最重要的是,你真的爱我吗?”
眼泪如决堤一般,徐西桐哭得眼睛发红,泣不成声,她?大声说道:“初中寄宿,我第一次来姨妈,你教我怎么换姨妈巾后,冷漠地说以后的姨妈巾让我自己买,内裤也是。为什么,我的舍友什么都是她?们妈妈买好的,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她?们吗?我在学校寄宿,每周的生活费只有50块,吃完饭根本没有钱买姨妈巾。还有我一直想要的那套运动服,你嫌贵没有给我买为了让我死心还当着众人的面骂我不知?廉耻,你以为我都忘了吗,小时候你那么疼我……”
“啪”地一声,周桂芬沉着脸给了徐西桐一巴掌,控诉和委屈戛然而至,她?的脸火辣辣的。
“以前你爸死了日子多苦多穷你不是不知?道,我没想到你是这么记仇的孩子,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小孩?没有我,你吃外面的煤灰长大的?”周桂芬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瞪着她?。
一句穷就可以把所?有的错误掩盖吗?还是说,做大人的,从不会认为自己错了。
徐西桐彻底心灰意冷。
她?止住眼泪,但因为哭得太凶太急喉咙有些打嗝,一双赤红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妈:
“麻烦你转告叔叔一声,奖金三千块是我自己的,我不会拿出来。”
徐西桐把检查报告单放在桌子上,并没有看周桂芬,语气?冷淡地说:“护肤品不要就扔了吧。”
说完,徐西桐同周桂芬擦肩而过?,“砰”地一声防盗门关上。她?走?出家属院大楼,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马路上。
晚霞万顷,一路上有很多穿着校服的高中生骑着自行车从她?身?上经过?去上晚自习。
快到学校的时候,徐西桐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发呆,内心有一股巨大的悲凉在蔓延。
她?该往哪里去?
任东正跟别人说着话,视线不经意掠过?不远处的唱片店,眼睛又转了过?来,看到是徐西桐的那一刻,忍不住拧眉。
她?怎么跟魂被抽走?了似的。
任东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示意对?方先走?,他穿过?马路朝徐西桐走?去,走?到她?面前,拍了一下徐西桐的肩膀:
“不去上晚自习?”
徐西桐摇摇头,抬起眼看着他:
“任东,你带我逃学吧。”
任东愣怔了几秒,他思忖了一下,撇徐西桐一个人在这也不放心,便点了点头,问?道:
“你想去哪儿?”
“随便,哪里都可以。”徐西桐嗓子都是哑的。
“那我叫小伍把摩托送过?来。”任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给小伍。
徐西桐拉住他的手腕,温热的皮肤相贴,任东幽长的睫毛动了一下,小姑娘指了指对?面马路附近成排的自行车说道:
“借这个吧,更快一些。”
“行。”任东把手机揣回兜里。
任东一路小跑进了学校,徐西桐站在原地等他,没多久,任东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
坐上自行车后,任东骑着带着徐西桐,开始了没有方向?的逃学之旅,他感觉出徐西桐心情不好,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说着话,逗她?开心。
徐西桐坐在自行车后座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当一名记者吗?”
“为什么?”
“因为我爸。”
徐西桐父亲是北觉第七煤矿综采队的一名普通工人,他每天兢兢业业地在矿下工作18个小时,在一次日常作业中,井下顶板出现塌陷事故,在那天,共有三名员工丧命,其中就包括徐西桐父亲。
这件事本该在当地引起不小的轰动,煤矿老板怕事情闹大要担更大的责任,第一时间从各方各面堵住众人之口并进行了封矿不让任何人进入,还联系受害家属进行了赔偿,将这件事定性为意外。
他们承诺赔周桂芬一笔钱和一套家属院的房子。但这套房子本来就该分给徐父的,可他等了好几年都没有等到。
现在人一死,就等到了。
在煤矿井下作业发生井下顶板事故并不少?见,可据工人同事反映在事故发生前,徐父一帮工人就察觉出局部?采场冒顶的状况,作业时不断掉煤碴,顶板出现响声,工人推断工作面支护质量差,迎山角不合理,应及时更改并加固支撑。
他们把这些反应给上头时,领导并没当回儿事,只当工人事儿多,加上当时急着出煤,一昧地让工人作业,最后酿成了这件悲剧。
这件事被企业压得很紧,家属拿了安抚费又被迫签了保密协议,面对?记者的采访只得闭口不谈。
徐西桐当时还很小,她?记得有一名叫黄洁的记者找上门来的时候,周桂芬什么也不说,一边擦眼泪一边将她?赶了出去。
她?当时什么也不懂,只觉得内心悲呛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