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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第2页)

丁忧?——韩锷愣了愣,才想起朝廷确是一向有此体例。所谓丁忧,却是朝官如有父母死去,依例当上书自请去官,披缟守制,以尽孝礼。按例这守孝却是要三年之期的,三年之后,才能奏请复任。韩锷愣了愣,他倒是一向没想起这个,心里也知,这是官面文章,东宫所在意的又是什么孝道了?自己还奇怪近日东宫怎么没什么动作,原来,他们早已发力!

陈希载见韩锷不答,低声含笑道:“韩将军,好在这事老朽在阁内却已先得知。韩将军为当今朝廷股肱之臣,何况当今局面,朝中不靖,四海靡乱,不说别的,就说西边吐谷浑之事,不得韩将军,又有谁可处置?天地君亲师,那事君之道原是排在事亲之道之前的。所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老朽心知韩将军非为不守礼制,而是为大孝不为小孝,已上书奏请‘夺情’之议。以韩兄在朝中责任之重,想来圣上也是不可一日无韩将军的。这‘夺情’之例,想来这两日就要批复下来。”

原来是这样——所谓“夺情”,却是朝廷逢重臣上报“丁忧”时,为国家大事,特命夺情,不许守制。韩锷细细地吸了口气:这个汉家制度,这个朝廷,就是在这样一些看似官冕、实则满是私欲的倾轧中运转的。仆射堂如此示惠,想来在与东宫的争斗中,已把自己看做强助了。他微微一笑:“多承相国看重。”眼睛却扫了圈四周这富丽繁缛的景象,心里不由在道:自己却在这里面混些个什么呢?他,原不合他们的式。东西二市中的灯火现在只怕正自烦闹吧,如果在小计身边,两人笑笑闹闹,会是何等快乐。自己却不得己推了小计之约,不得不来赴这所谓的‘百官之宴’,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却见陈希载微微一笑,指向对面道:“韩将军,那边坐的那位却就是滁王,他对韩兄敬仰久矣,他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贽平。皇上这些年,一向最疼爱的也就是他了。当年也曾数度私下意许传位于三皇子。三皇子为人仁爱,当年如果不是为他不是长子的话,而得继大统,怕真是天下苍生之幸了。韩将军,却不知对立太子时是立长还是立德有何高见呢?”

韩锷听他一语及此,心中已惕然一惊:来了!他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只笑下,端起一杯酒,冲陈希载敬道:“小子无学,以相国来看,却是如何最好呢?”陈希载昏噩噩的眼光中却似诡诈一现。他们这么兜来兜去的交谈好有小半个时辰。韩锷一回眼,却见侧门内连玉走了进来。韩锷一见他脸上神色,心底就微微一惊——连玉这人稳重,一向不太喜怒形于色的,怎么看着头上出汗?

却见连玉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韩帅,小计遇险!”

只此六字,韩锷已经色变。他一起身,冲陈希载笑了下,当即离席。离席前眼光扫了那面东宫太傅韦灵一眼,却见那老家伙也正似看非看地看向自己。他与连玉才出楼外,已疾声道:“哪儿,谁下的手?”

连玉也知事急,开口极为简断:“东市中,似龙门异与北氓鬼的人!乌将军已告急,十二胆卫已丧三人,但他们护小计已退向了思子台。但思子台边好象还有埋伏。乌将军得信已经赶去。来报消息的有三人,其余两个已遭截杀而死。韩帅……”韩锷一拉连玉,已退到楼下暗影中,他脑中电转:东宫,东宫,果然动上手了!他此时手下并没多少人手。他心中定了定,已对连玉疾快的吩咐道:“你先去肖将军那里,说知这事,然后,叫人飞马去太平坊前日探出的漠上玫的住处,告知她这个消息。龙城卫中,叫肖将军无论如何选出些好手急赴思子台救急。他自己,则叫他去见陆破喉:今日宫门一但有警,就马上紧闭。”

连玉疑惑地看了韩锷一眼:“韩帅,难道你不去?”

第十章:玉娘湖上月应沉

“韩锷已经出了花萼楼?”太子贽华面沉似水。

“是的,他已经出了花萼楼。”

今日是万寿节,嘉福门内,长乐殿中也正自设宴。此宴中人却多是五监九寺的官员——花萼楼与长乐殿,今日宴请百官的宴席却开设了两处,由此也可见出东宫与仆射堂对立之势。不过五监九寺中官员多有内官,所以他们也一向自成体系。东宫太子在皇上于花萼楼中起驾去后,先逡巡了一刻,就来到了长乐殿中。他本要陪在皇上膝下承欢,皇上却叫他退下了。他无暇思量什么父子情薄,因为他今夜原有大事。只听他低声与前来报讯的人道:“那,宫门外对付他的人已准备好了吗?”

他手下点点头:“太子放心,诸事俱已妥贴。”

太子贽华一皱眉:“可是他手里那支剑……”最让他顾忌的还不是余小计的身世,而是韩锷手里那支无惧无忌,独荡八荒的剑。他居然可以以此一剑独开西域之基,如此能材,让东宫太子如何不心惊?他身边陪侍的就是太子少傅杜香山,也是洛阳杜家的人。只听他淡淡道:“太子放心,韩锷的剑如今只怕也利不起来了。”

东宫太子一“噢”,奇道:“那为什么?”

杜香山淡淡道:“技击一道,原是逞一身之勇而得其利。他以前人在网罗之外,当然无惧无忌。可如今他已入长安,身陷秩序轨则之内,顾忌即多,剑锋何得再利?太子宫中,四皓老与‘不测刀’卜应兄,‘双刃’韦铤兄以前如与韩锷放对只怕未免不利。他们在技击之术上原相差不多,可让他们惧的是韩锷那一份脱逸之势,那却得之于技击之外。可如今,他脱逸之气已去。所以,太子请放心,他赶不到思子台的,就是赶到了也没有用。”

东宫正自心下疑惑,没有全懂,忽又有人急步走来,低语禀道:“已经传报,韩锷斑骓已驰出了安上门。”——安上门外,就是宫城之外了。宫城之内,如今为肖珏与紫宸所禁,东宫想要谋划什么,尽多掣肘。但宫城之外,嘿嘿,就是他与仆射堂相争的天下了。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这是一首旧诗。要描述长安城中万寿节这一夜的富庶风流的景象,也许只有苏味道的这首诗可以仿佛一二了。才刚入夜,东市之内,就已人影幢幢。小计刚到的时候心中还稍有不乐:锷哥又被他那些朝廷政务牵绊住了,可他此时也已明白韩锷目下身陷长安,到底是为了谁。今夜东市灯火通明,因为是万寿节,大家尽可以借了题目来敞开自己的快活。时不时各处还在放着焰火,当真千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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