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岭之行,就是靠一双脚板走着去的。而张放锻炼了近三个月,每天长跑、登山加攀岩,这长劲也练出来了,跑马拉松欠点,走马拉松还可以。
一路走下来,于员不由得暗暗感叹,这位张君,看着俊秀如处子,竟恁般能远足。尊客不乘车,于员自然不便在车上自饮,只得在投宿时浅酌一番,至于什么把酒巡山河,只能想想了。
如此走走歇歇,一路向西,七日之后,终于来到黄河边上的灵州城。
灵州始建于汉初,迄今不过百余年,虽然名为州,实际不过是一个县。这灵州虽比三水县要大一些,但人口稠密及热闹喧嚣,却不及三水那种异族杂居之地。韩氏兄弟、青琰等见识过三水喧嚣的,倒不至于太惊奇。不过,当他们进入班府之后……
在班府仆役的引领下,牛车直接从侧门进入班府前院,这里已经有一众下人在此恭候,居中者正是小侍婢苹儿。
豪门仆役也是分等级的,苹儿是小主人的贴身侍婢,在这府邸之内,相当于内宅管事,这一众仆役中自然以其为首。
苹儿一见张放,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施施然迎上前,屈膝行礼:“张君可算来了,叫人等得心焦。”
入城之前,张放已在城外河边洗去手脸半斤尘土,否则此刻苹儿看到的就不是帅哥而是“帅锅”了。
张放边拂去身上尘土边随意笑道:“谁等得心焦?是你家小娘子还是你?”一句话说完,方觉不妥。这可是古代,岂可随意调笑?再看苹儿,脸蛋果然成了红苹果。
失言的最好补救措施,就是赶紧岔开话题。张放故作不见,双手一摊:“你看我们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是不是先梳洗一下,才好拜见班都尉。”
苹儿嫣然一笑,妙目流转:“今日并非休沐,主人在上河署衙未归。请张君与诸仆在府中暂歇,安心静待。”
张放扭头,正待招呼韩氏兄弟,却发现青溪聚出来的一行人,一个个看着这雕梁画栋、红墙绿瓦、花圃园林发呆——这奢华的豪宅,与青溪聚所居的草屋相差着实太大,生平头一回入住,那感觉,与后世农村娃突然置身于顶级别墅差不多。
虽然这“豪宅”在张放的眼里实在算不了什么,但他能理解这些山村少年的心情,温和笑笑,道:“先梳洗休整,往后有的是时间欣赏。”
韩氏兄弟、青琰、渠良等人才灿灿收回目光,脸上震憾表情犹存。
苹儿对这些山村少年的表现很是满意,笑眯眯做了个请的手势。
……
张放一行在班府后宅侧院住了三日,来自灵武、富平及灵州的郎中,连番为韩重与渠良诊治。诸医者都对韩重预后表示乐观,但对渠良的跛足,则无能为力。
张放对此表示理解,他原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以渠良这种旧创,就算放在现代,也未必能治好。而渠良更早已认命,能治好固然欢喜,治不好,也不影响种地……
青琰终于圆了买头饰的梦,她在东城集市上买了两个花冠,张放陪着一块去并付钱。他一直不清楚花冠是什么,待见到实物后,哑然失笑。原来就是类似后世发卡的女孩头饰,不过其上点缀花饰比后世的发卡繁复得多,质地也有铁、铜、竹、苇等不同,但没见到金、银饰器。银在汉时称为“白金”,很少见,金则较昂贵,在灵州这样的小城邑,买主不多,店家自然不敢随意进货。若要买,只能先预订。
青琰选择的是竹花冠,但张放认为竹不经用,易断;青琰遂选铁花冠,张放又说铁易诱蚀,然后拿起铜花冠,笑道:“就是它了。”
铜花冠最贵,不过当张放看到青琰戴在头上,陡然由一个假小子,变成带点小妩媚的少女,就觉得太值了。不由想像当阿离将花冠戴在青丝上的模样。
三天时间里,班沅君并未露面。这可以理解,古时女子可不能随便与居住府上的男宾私下相见。便是那小苹儿,也只露过一面,便未出现。至于主人班大都尉,更未曾听闻回府消息。
直到这一日……
多日未见的苹儿再度出现时,张放便知道,上河农都尉,回来了。
张放身着一袭淡蓝色的直裾深衣,交领及袖袍绣着深色云纹彩边,腰间结系两条长长绦带,行动之间,随风飘动,煞是飘逸洒脱。
这件新衣是张放到灵州后买的,虽然不是寸锦寸金的蜀锦,却也是丝帛好料,价格不菲。不过张放本就是习惯享受的人,只要条件允许,绝不委屈自己。刚发了一注横财,不在衣食方面改善一下,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在有身份人家做客,衣冠整齐也是起码的尊重。
莫说是张放,便是韩氏兄弟、渠良及青琰等人,都买了新衣,还替韩父、韩家兄嫂、阿离、石牛一干人等都买了。只不过在这时代,平头百姓只能穿麻布葛衣,与你是否有钱无关。
苹儿在前头领路,张放跟随其后。不过他显然不惯于跟在人屁股后,几步赶上,与苹儿走了个并肩,侧首笑道:“苹儿小妹妹,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啊?”
苹儿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微嗔道:“什么小妹妹,好生难听,我也不比你小多少。”
“小一日也是小啊,我大概……呃,我十三了,小妹子芳龄几何呢?”
苹儿下意识回应道:“十一……啊,不是不是,我忘了……”脸蛋羞红,女孩子的生辰,岂可叫人知晓,忍不住又狠狠剜他一眼。
虽然张放并未说什么讨好的话,但凭着他拿捏女孩儿的手段,略加逗弄,便将苹儿哄得咯咯声不断。走不到半程,张放已是一口一个“苹儿妹子”叫得十分亲热,有关班府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张放不会简单的认为仅凭班沅君的欣赏,就能派出府上管事,接他们这一大票人大老远从陀螺山接来灵州,一住三日,管吃管喝管治病。真正的原因应当是班府主人,也就是上河农都尉班况对他产生了兴趣,估计十有**是因为自己这个“甘露金童”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