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的是那个杏眼桃腮的丫鬟,名叫采蓝,是六伯母身边的大丫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原本和她一起睡在碧纱橱的窦昭就不见了踪影。
“是奴婢当值。”她战战兢兢地立在纪氏的床头,“奴婢睡糊涂了,没有发现四小姐醒了。”
六伯父歇在六伯母屋里时她能在夜里当值,多半是六伯父的通房丫鬟。
窦昭思忖着,笑嘻嘻地道:“我悄悄下了床,采蓝姐姐不知道。”
采蓝如释重负,望着窦昭的目光比昨天柔和了不少。
纪氏训斥了采蓝几句,让她下去歇了。
丫鬟们进来服侍纪氏、窦世横和窦昭洗漱。
纪氏就道:“要不这几天你睡书房吧?晚上我也好安排寿姑的丫鬟当值。”
六伯父有些不悦,道:“我后天就启程了。”
纪氏脸色微红。
六伯父道:“要不,让寿姑和蕙哥儿们睡在一起?”
蕙哥儿是六伯父的长子。
“那怎么能行!”纪氏反对,“寿姑刚过来又搬地方,她会害怕的。”
“那你说怎么办?”六伯父有些不耐烦。
窦昭很想说我不害怕,我想要间单独的屋子,可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装着听不懂的样子任丫鬟们给她穿衣。
“那我跟你去书房好了。”六伯母小声地道,“先让寿姑在正房安歇。”
六伯父就喊了丫鬟:“去问问,西府的老太爷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直到他们歇下了二太夫人那边还没有散。
丫鬟应声而去,六伯母另一个大丫鬟叫采菽的指使着媳妇子摆早膳,两个浓眉大眼的孩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大的是蕙哥儿,学名窦政昌,今年九岁,小的乳名芷哥儿,学名窦德昌,今年七岁。
窦昭瞥了一眼窦德昌。
前一世,窦德昌是窦家的异类。
别人读书的时候,他到处闯祸;别人成家的时候,他拐了纪家大归的表姐;别人立业的时候,他早在翰林院里养蝈蝈了,是京都城里有名的顽主。
给父母行过礼后,窦德昌不顾恭立在旁的哥哥,撒着娇儿扑到了母亲的怀里。
纪氏宠溺地笑着,把小儿子从怀里拉开:“都已经上学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小心四妹妹笑你。”
昨天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还一起去了三伯父家吃饭。路上,窦德昌偷偷地揪她的辫子,被窦政昌狠狠地瞪了一眼才作罢。
他不以为意,冲着窦昭喊了声“四妹妹”,又嬉笑着依偎在了母亲的怀里。
纪氏哭笑不得。
窦昭侧过脸去。
她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那边六伯父问起窦政昌的功课:“先生昨天讲了些什么?”
窦政昌毕恭毕敬地道:“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作何解?”
窦政昌道:“人不知我,于我无损;我不知人,则贤愚不分,善恶无别,足以败事败身。”
六伯父满意地点了点头,望向窦德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