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舅没有什么主意,见女儿说得在理,又态度坚决只得允了。
邢夫人放出话来,邢岫烟的嫁妆,她是一个子儿都不出的,凭着他们有多少就拿多少。好在薛家别的没有,银子还是尽够的。薛宝钗拿了一个匣子悄悄地给邢岫烟,让她自己置办嫁妆。
邢岫烟却执意不收:“若你们是瞧中了我的嫁妆,当初就不会下聘。若瞧中的是我这个人,便是嫁妆寒酸些,难道还会因为这个慢怠我么?我若是收了银子,世人便只当是我爹娘卖了女儿。”
探春闻言一叹,薛宝钗也大是称扬,倒不敢勉强,只得仍把银子拿了回去。
只是正逢多事之秋 ,家里又有病人,婚礼自然只能从简,邢夫人大是不满,在下人面前也叽叽咕咕,说得很是难听。
薛宝钗虽然听闻,却只作不知,仍是来往于贾府与薛家之间,面色平静。
贾母倒很是喜欢邢岫烟,说她这样的女孩子很是难得,特意拿了两件压箱的首饰给她。
腊月的时候,邢岫烟便草草地嫁了过去,并不见什么排场。就连嫁衣,也是忙忙地自己赶出来的。好在她素寒出身,倒并不在意。
探春知道她身边没什么东西,也打了几件首饰悄悄地塞给她:“也不是什么好的,只作不时之需。因怕那些宝石一时难出手,都特用的纯金。”
邢岫烟与她向来交好,闻言握住了她的手:“三妹妹,多谢你……”
“其实……你就是不嫁,也没人说你什么。”
“我并不是为了立什么贞节牌坊,只是他……”邢岫烟说着,耳朵根渐渐地赤红。
探春这才恍悟,原来她也早看中了薛蝌,难怪会一口应允,心里倒替她高兴:“既是你两人互有情意,那就好,倒是我白替你担心。”
邢岫烟嫁过去第二日,便脱了嫁衣,换上常服帮着薛宝钗持起家来。虽是薛蝌终日在外奔忙,她也毫不抱怨,加意地温存,薛姨妈十分称心。
探春暗想,薛蝌虽没有什么家业,但人还老实能干,若是邢岫烟与他两情相悦,倒未尝不是头好亲事。
只是这样一来,邢岫烟便来得少了。薛宝琴也早在薛蟠出事时便辞了家去,大观园里竟显得冷清起来。
惜春素来孤僻,自从把入画撵走之后,竟真的如了悟一般,等闲也不大出房门。有时候连贾母那里的晨昏定省,也推病不去。听她的贴身丫环彩屏说起,竟见天儿地忙着抄经。
整个园子,也只剩下林黛玉和贾宝玉,与探春时常往来。
“想当初,我们搬进来的时候春暖花开,这会儿却已是草木凋零了。”林黛玉叹息着,神情郁郁,眉目不展。
探春知道她的心事,贾母虽玩笑似地提过她与贾宝玉的事,可王夫人咬住了不接话,显是无意于她。这两人要想修成正果,怕是比薛蟠的改判还难……
“现在想起来,当年真是我们贾府最盛的时光。如今大姐姐失了宠,咱们的亲戚们又出了这些事儿……”探春也无言安慰。
“幸好你的亲事倒是皆大欢喜,只盼着冲一冲,把咱们的霉气儿给冲了去。”林黛玉强笑道。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探春嗔了她一句,“有这闲心,还不如多盘算咱们的铺子罢。贾芸开了年就得往金陵,若是晴雯支撑不起来,咱们可就白忙了一场。”
“不会,她那个人虽是脾气差些,能力还是有的。”林黛玉与晴雯见得多,倒对她颇有信心。
探春放下了心,在心里细细地把银子盘算了一遍:“可惜柳湘莲无意于此,不然让他去维扬倒好。”
林黛玉低头喝茶,半晌才道:“人倒未必就没有,我们林家还有个管家,以前我们家里的铺子都是他和他儿子管着的。”
“真的吗?怎不早说”探春大喜,“你赶紧修了书信与他,我让贾芸去金陵前先转去维扬”
林黛玉吞吞吐吐道:“你就信得过他么?”
“让贾芸看看去,维扬离金陵也不远,往来还算便当。只是你离开了这么些年,他如今还在维扬么?”
“他在京里。”
“什么?”探春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几时来的?我也不见你出去,什么时候联系上了他?”
林黛玉含笑道:“原是与我们一同来的,他是我祖母用的旧人,怕我在这里受了欺凌,不放心跟到京里,在小花枝巷那里赁了间房子,平时只做些小本生意度日。往常我们也没有什么联络,只雪雁有机会去看望一两回。他儿子还留在扬州,那里还剩得两间小铺子,听说打理得还好。”
探春顿时放下了心,既能千里迢迢跟着林黛玉至京城,想必是个死忠的老仆了。于是开起了玩笑:“大约那铺子是留给你做嫁妆的。”
林黛玉啐了她一口:“又胡说八道当初因见他们父子忠心,我父亲才把两间铺子转到他的名下,就是准备给他养老的。我就再什么没有,也不能贪图这个”
“幸好是留给了他,若是留着给你,这会儿也没了。”探春笑道,“那就成,明儿我们溜出去见见他,若是他愿意,咱们就把维扬那一摊事儿交给他。这样好了,也不用等贾芸腾出功夫来,先让他回去赶着把铺子开出来。”
“就怕他舍不下我……”林黛玉怅然叹息。
“没关系,我会说服他的。”探春自信满满。
第一百零九章 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