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一笑,冲大爷说:“我得把这些酒都卖了,才有钱付车资啊!”
大爷摇头:“客人看到你这样子,都吓跑了,还会买酒?”
“您不也说这是好酒吗?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何况只不过是丑女呢!”
他仍是摇着头,似乎听到了笑话,将身子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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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夜榕,失去了古榕的荫蔽,暑气难当,牛车缓缓进入陵阳县的地界。当年,太祖皇帝便是在陵阳起兵。陵阳现在仍有皇家寺院百余座,香火鼎盛。
远处终于有马蹄踏声、轱辘转声传来,我的嘴角轻轻掀起一丝笑容:“阿叶,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乖乖地躲在里面,知道吗?”
他点点头,乖乖地弯着身子爬进牛车的凳子底下。
我往前挪挪,坐在赶车大爷后面:“大爷,慢着点,酒坛子簸碎了,我上哪卖酒去?”
他憨厚地笑着:“放心,不得!”但手上握缰绳的手已微微用力,速度便慢了下来。
果不其然,一声熟悉的呦喝声响起:“前面的牛车让让!”
我拳头攥紧,心里激动:终于来了!
大爷将车子赶到了道旁,眼瞅着高头大马华盖豪辇过去,我的心拎得高高的——
突然帘内柔柔一声:“停!”虽然懒散却仍是穿过马蹄纷踏的声音,清清亮亮。
赶车的人正是邵平,他勒住了马车,恭声问道:“公子,怎么了?”
里面人没答他,只听一阵环佩轻响:“小雅,本公子又看上好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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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上的金线绣花的罗缎窗帘被掀开,露出一张雪白干净的脸,樱桃小口正红,媚眼细细如丝。
她在我脸上停留一片刻,而后以丝帕掩口,娇滴滴地笑着:“公子真会开玩笑,奴家只瞅见一辆破牛车,一个老头,一个丑女,哪里有什么好东西?”
在女子的吃吃笑声中,已有人掀帘出来,正是伏昊期。他今日一件嫩黄文衫,发以玉冠束起,少了那日的邪气,添了些许斯文。
只见他轻轻击掌,随着自己打出的拍子慢悠悠的说道:“美人珠帘卷,犹抱琵琶半遮面!你们有所不知,看不到的那才叫好!老人家,你这坛子里装的是什么?”
一字一句,如弹唱诗词。哪里会让人相信,这是个掠夺成狂的怪人?
大爷实诚,照我之前告诉他的实实在在地回答:“公子,这些是要送去陵阳县的酒!”
“是吗?难怪本公子酒兴大发,原来是酒虫闻到酒味了!邵平,你去瞧瞧!”
我伸手护住:“这是要送到松平县令府上,不卖的!”
伏昊期在车上蹲了下来,凤目异采流转,脸上露出极美的微笑,自始至终一成不变:“县令喝的酒本公子就瞧不得、买不得?”
他又唤了一声:“邵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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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不过作势挡了几下,倒也逼真。人为情势所逼,什么事情不能做?
阿泽有伴随轩儿长大的情份,而且,据宫人私下里传说,若不是当时它奋力咬了我一口,只怕,我也许就会和文周太后一样了。
这时,酒坛已到了伏昊期手中,他俯头深吸,表情满足,而后又微微颦眉,似隐隐生气:“客栈的伙计竟说他家的酒是附近最好的!”
语气竟隐隐有着一点孩子般的天真!我心中暗叹,有怪癖的人,多半事出有因的。
他说罢,看着我,玉面微展。那笑容,似乎隐含着别的什么,又攸然隐去,换成了嫌恶,唯有漫不经心的眸中突然闪过丝丝精光。
“这酒,没有问题吧?”边说边举手伸至头上玉冠拔出一物,探入坛中。
我脸上仍保持怒意不变,心中却暗自冷笑,你以为有银针便能万无一失了吗?
银针出来,仍白亮如初。
他似乎有些意外,柳眉仍轻轻挑起。见他如此表情,我心中惊了一拍:难道被他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