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西院,水榭中央,醉翁亭内,传出一声,气愤羞惭——气极败坏的嚎啕声:“肖红蕖你个死丫头我南宫玉瑟深深地诅咒你,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变成个野草男人一个无人疼爱的野草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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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若花悠闲地坐在软榻上,两只玉足脱了鞋,却裹着一层丝袜,在那里前后荡着。她可不是因为斯文或是守礼,才穿袜子的,而是因为,只要脚腕上的紫宵铃,一接触到空气,立时就会铃声旋悦,搞的整个南厢院众人,什么事都不做了,专心听起铃声来,所以大热天的,她也乖乖地套着袜子。楚州十月天,也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大约相当于三十五度左右,等到了十一月中旬以后,天气酷热就会立时消退不少。再往下的季节,就是楚州最舒试的季节了。
唐宁替阴若花小小洗漱一番后,就到床后的柜边,收拾衣物去了。阴若花坐在那里,等着红蕖传晚膳过来,她此时觉得心情极度愉悦,哈哈——。红蕖是“三石同嫁”的第二天,自己背着个小包袱来的,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定要给自己做个使唤的丫头,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想想她,也的确是有家难回,反正王府里多几个人吃饭,也无所谓的,就和唐管家打个招呼,让她留了下来。正巧南厢房也有空房间,所以她也就住在了南厢房,和南宫玉瑟是隔壁邻居。
谁知红蕖和南宫玉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有冤,还是后世有仇什么的,见面没几天,两人就互掐起来:先是互相看着不顺眼,你来我往地互瞪了几个月——最终因为双方眼睛抽筋而罢战;接着就是半夜敲墙地夜战了几个月——最终因为侍卫统领大怒而罢战;然后就是冷言恨语的交流了几个月——最终因为南厢众人的集体抗议而罢战,一直到今天,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终于发展成了——西榭醉翁亭大战……
一阵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一把推开,红蕖带着三个小侍端着晚膳走了进来。看着红蕖麻利的指挥着那几个小侍在那里摆放着晚膳,举止投足都透露出一份老练干劲,阴若花心中莫名居然有些心痛:一个只比自己的这具身体大三岁的女孩,居然能在医馆和药房打两份工,以供父亲和自己生活,怪不得她的马骑的比唐宁还好,原来她每天都需要骑着马,在城里和城外跑一个来回,唉,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一个带有些薄茧的小手,握住了阴若花的小玉手,另一只手正拿着白色的绢帕,给她轻轻的擦拭,一边擦,一边说:“唐哥哥,你瞧瞧,她这回子又发起呆来,不知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也不知谁又要被她算计了。”
阴若花被红蕖的一番动作后,缓过神来,不禁故意对红蕖瞪了瞪眼,拧起了眉。红蕖见状,忙换了她的另一只擦拭起来,嘴里还打着哈哈:“哎哟,我的花儿小姐,你快别这样,红蕖这不跟你闹着玩儿吗,你瞧你这——你可千万别罚我写《花训》啊,我那个字儿可比那个南宫玉瑟差远了,背也没有他背的好听……”
一旁的唐宁听到她的话,不禁摇了摇头,哧的一声笑了起来:“瞧你这张嘴,这要不是这脸蛋儿和身材是一点也没变,我们可真不敢相信你就是红蕖。”“是啊,是啊,你说你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时,可真是让人心怜,后来第二次见到你时,那真是让人心仪。你再瞧瞧我们现在见到你,这哪一个不是怕你张嘴就咬——呃——说我们。”阴若花坐在唐宁的身旁挑着眉说道。
“嘿嘿,我的好小姐,你就放心吧,我红蕖就是——咬谁,也不会咬你的。我只会好好的嗯~~嘿嘿,你可是我的恩人啊。”红蕖那张银盘小脸冲着阴若花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吓得阴若花不由得一个哆嗦:“哎唷,你离我远一些,搞得我身上都起小鸡皮了。”说着话,阴若花用她那尖尖的小玉指,指着红蕖的额头使劲的往后点去。随后三人笑成一团。
一旁的三个小侍,也站在那里捂着嘴同笑。一时整个厢房里是笑声阵阵。大家正在那里乐着,忽听“哗啦——哗啦”碗碟碎裂之声在房门外响起,房中众人一下子停住了笑,个个面面相觑。唐宁一把将阴若花抱在怀中,红蕖也跟着站了起来,紧靠着阴若花;其中一个小侍一把将房门打开,只见一个身着麻布衣的小侍,正跪在房门外手脚发抖的收拾着碎块,他的身后大约三米处,静静无声的站立着,一个身着青色绸衣的年轻女子——正是陈美华。她面无表情的紧紧地盯着那个小侍,一动不动。
阴若花见状,在软榻上站了起来,大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不小心,好了,你也不用那么怕,不就是打烂了东西了吗?不妨事的。哎,你们二个,也帮着去收拾一下,仔细别划着手。”门口的二个小侍,赶紧上前帮着一起收拾起来。
阴若花感到唐宁原来紧紧抱着她的胳膊,略微的放松了一些,她拍拍唐宁的胳膊,让他不用担心,然后使了个眼色给红蕖,红蕖立即心领神会的向那个小侍走了过去,她伸手将那小侍拉进房内,站在房门口,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看你这穿戴,应是在北院厨房里面当差才是,你怎么会跑到南厢房这边。”说罢,瞧着那个小侍不停的站在那里发抖,又柔声缓慢说道:“你不用这么害怕,也不过就是打烂了几个碗碟,若是怕厨房里的大师傅责罚,我去替你说说,我若说了不行,不是还有唐哥哥么,你且放宽心。”
谁知那个小侍,居然一下子跪在了阴若花的面前,不停的叩头起来,嘴里还说:“小姐我,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前一会儿,厨房里的大师傅说您要的,杏仁奶糕和葡萄蛋挞做好了,说是若是放久了,味儿就不鲜了,便让我赶紧给您送过来,大师傅还特地嘱咐,我到了您厢房门口时,就直接把碟盖给掀了,让房里的人,不用开门,就能闻到香味儿,我——我这——我这一掀盖,葡萄蛋挞全都没了,我还当自个眼花了,便把杏仁奶糕的盖也掀了,谁知道也没了,我一时吓得手一发抖,碗碟就全都掉在了地上。小姐求您相信我——我可真没偷吃啊,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求求您,饶了我吧。”那个小侍语无伦次的说着,吓得不知所措的哭了起来。
“行了,你快起来吧。这么个哭法,也不能哭出办法来,快别哭了,我还有些话想问问你。”唐宁手抱着阴若花冲那个小侍正声道。“你来的路上,可曾遇见过旁人,或是你中途累了歇息过,东西给放在一边了。”
“现正是用晚膳的时辰了,我来的时候,没碰见任何人,只是在途经瘦西湖的时候,似是那湖里的鱼碰跳,溅了我满脸,我只将托盘放在身侧的石条上,擦了脸就直接过来了。”那小侍哽咽着诉说着。
“哦,那真是有趣了。莫不是这两碟东西,给天上的神仙瞧上了,直接给上贡了不成,哼,我看啊,八成是哪个该死的再跟你闹别扭,故意损你的呢。”红蕖站在一旁忿忿不平。
“就算有人和我别扭,故意损我。也不敢偷吃这两碟点心的,这可是小姐要大师傅特制的点心,谁敢啊。就怕是——是那个东西在作祟……”“什么东西?”房内众人异口同声。
“你们没听说吗?这半个月来,不管是北院的大厨房,还是东院的小厨房里,是见天的丢东西,而且还全是好吃的东西。这辰时还好些,晌午就开始了,到了晚膳的时候就更厉害了。有时台上放着的烧好的菜,就会少上一些;昨儿,我还听说,东院的林主子放在大厨房里的葡萄酒和一些时令的干果全都莫名的没影了。大师傅可查了半月了,这每个人的房里都搜了,身上也搜了,可什么也查不出来。大伙都说,怕是府上来了黄大仙了……”那个小侍说着说着,眼里也露出了一丝恐惧。
“黄大仙?——哈哈,错了!怕是——洪大仙他老人家驾临了吧……”阴若花微眯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北院的方向……
十五章 雕虫小技
等到阴若花她们吃完饭,已经是戌时三刻了。也就是相当于快到晚上九点钟了。红蕖吃完饭后,已然先行带着那个厨房里的小侍,往北院说情去了。另三个小侍,收拾干净以后,也一起离去。南宫玉瑟也将礼盒取了回来,交给了唐宁。然后和陈美华一起各自回房休息。
唐宁坐在床沿上纹丝不动,他手拿着玉佩,就着帐内夜明珠的莹莹光华,目不转睛的盯着玉佩上的那个图案,当他看到图案的右侧那二竖排雕刻的小字时,不由得又惊又喜,一下子眉舒目展,他轻抿着嘴唇,快速的眨了眨眼,尽量不让眼里的泪水流落下来……
阴若花此时是侧卧在离床二米远的软榻上,唐宁的表情,她是看在眼里——难在心里——愁在脑里:唉,这六年多来,他可是把咱亲爹亲妈该尽的职责,全都亲力亲为了。自己可是一手被他拉扯大的呀!若是自己高兴了,他也陪着一起乐;若是自己闷气了,他也伴着一起烦;若是自己生病了;他是又端汤来又递药;若是自己使起性子,他是又是哄来又是劝;唉~唉~唉~多么好的一个——童养婿啊!
自从转世重生的来到这里,虽说这小身子的亲爹亲妈都还活的好好的,对自己也是百般的疼爱,可自己对她们就是不如对唐宁来得亲热,怎么说也是同床共枕六载多啊。虽然自己一千次,一万次的告诫自己,即来之,则安之,可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的点点滴滴。心中有时也不免暗幸,幸亏阎王爷让自己托生到这个时空的女儿国来了,这个国家,和书上描述的古代相比,应该也算是比较先进的了。说句实在话,和咱中国的唐代应该是不相上下了,有些地方甚至还更强之,比如:女子当家做主,女子出人投地,女子当权当政等等。虽然也听过阮氏说起,男人中也有出类拔萃的人物,比如某某尚书,某某知府,某某将军,等等。但是即便你做的再好,官衔绝不会高过三品以上。就是正三品的,也只是廖廖数人。
在这个国家里,男人几乎大都似王府里的众男一样,在家相妻教女,任你以前在家里是如何的风光,如何的备受宠爱,嫁出去后,都必须完全服从妻主,否则先别说族中不会放过你,就是四方邻居,也是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叫你无法安生。这要是在一般人家还好些,若是一些王侯世家,那规矩就更是花样繁多。稍有不慎,就会让别人笑话你,羞惭你的夫家。所以在女儿国里,一个男子一生中有三件重要大事。一是:及笄。二是:出嫁。三是:生育。
对于唐宁的及笄,阴若花已经是烦了好几天了,在女儿国里,一般有婚约的男子及笄后,就会慎重的挑个好日子,正式的嫁到妻家了。在女儿国里,还有一个非常奇特的自然规律,就是女子早熟,所以十四整岁定为及笄年,正式成人。而男子要稍晚一些,要十六整岁才能及笄。但是最为奇特的就在成人后了,只要正式成婚,有了夫妻之实后,男子的生长速度就会快于女子,尤其是怀孕生子后,男子就会比女子更加快速的新陈代谢,也就是衰老的更快。所以一个年约五旬的女子和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身体状况及外在的容貌是根本无法相比的。当然,也有一些例外的现象,比方说,如果是王侯富豪家的男子,因为吃喝用度均是上上层的,再加上注意保养,所以要显得年轻许多。
阴若花心烦,倒不是怕要和唐宁成婚,因为她才六岁多,还没有及笄,所以是不会成婚的。但麻烦的是,唐宁已经快十六岁了,他已经快成人了。最近,经常看见他的眼神里透出一种淡淡的忧愁,他定是也在为这件事发愁。说他没嫁吧,这在王府里已经同床共载六年多了,说他嫁了吧,自己离及笄还有八年左右,早着呢。这府里府外的,的确是没听到过什么风言风雨,但并不代表别人心里是怎么看他,私底下怎么悄悄的议论他。
自己吧,也是感觉怪怪的。那时候,自己身子小,再加上唐宁也才十岁左右,所以平平淡淡的过的十分轻松自在。可现在随着时间慢慢长大,自己倒还好些,唐宁可是越长越高了,虽然身材仍然精瘦,个头不算太高,但也有五尺多了。也就相当于一米七左右了。所有成熟男子该有的特征,他也全都有了。要是自己真就是个六岁多大的孩子,那也就算了。可这不,脑子里还存着二十多年的记忆了吗,想想看,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每天都要替你洗澡,还要给你半裸体的按摩,每天还要帮你穿衣服,每天晚上还要搂着你睡觉,半夜时分还要喊你起来,嘘嘘一次,你说你不感到别扭吗?所以阴若花从第一次唐宁帮她洗完澡,带她去见阮氏的时候,就暗自告诫自己,路安心啊路安心,从今天开始你要忘记过去,从此以后你就是阴若花了,一个才几个月的小女孩。至此以后,她就每天刻意忘却过去,只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可以继续扮天真,装幼稚,但你枕边的那人,可不这样想,他正在很快地茁壮成长着,而且还随时准备发芽——开花——结果。
阴若花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些,是她的出身和地位身份的原因,才造就了这样的婚配。以前是小,没有办法表达反抗,随着时光的流逝,也就慢慢的习惯了。即然已经成为这里的主人,就应该接受这个主人所应该接受的一切。 她知道,唐宁以后铁定的就是她的老公了。虽然思想上,还有些别扭,但因为唐宁生性朴实,稳重,懂事,比较成熟,后来自己对他也慢慢有了一些感情,虽然心里年龄相差较大,但生理上相差是不大的,她准备接受他的感情,所以这次自己就和红蕖一起到城南最有名的,玉器商铺,给他专门定做了一个玉佩,还特地交待了玉铺的老板,绝对不允许他以后仿造;还记得那个玉铺的老板,看到自己设计的图案时,惊讶的嘴巴大张,一直在追问是哪位高人的手笔。
(图案)***绿波荡漾的湖面上一对戏水的鸳鸯正在比翼双飞,在玉佩的右上方,细刻着清晰的二句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整个图案全部被一种花卉的花纹所围绕,那个花纹就是阴若花脚腕上的紫宵铃,铃铛上的花纹。
阴若花一个翻身,由原来的侧卧改成了仰卧,不经意间,她的眼光扫到了唐宁正起身向她走了过来,唐宁轻步走到阴若花的软榻边,挨着她的身子轻轻坐下,正对着她,秀面微赤,炯炯有神注视着她。阴若花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眼光也不由躲闪起来,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都能让你如此的失态。可是唐宁却离她越来越近,倾下整个上半身,对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姐送给我的及笄礼物,我很是喜欢,不知道小姐能不能待我及笄当天,亲自为我配戴呢?”“嗯~好~好的,宁哥哥。”阴若花觉得自己的声音就象蚊子唱歌一样。唐宁听后,坐直身子,伸手将阴若花的手掌上翻,将那块玉佩放置她的掌中,目光灼灼地看着阴若花,眼中含笑的说:“我早知小姐不是普通的凡人,小姐给我的承诺唐宁会铭记终身。”阴若花看着唐宁的笑靥,感觉自己的脸上和耳朵边,都有些发烫起来,她不由自主的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一句歌词:你不要这样的看着我,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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