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震。
那声音又问:“乖的人,怎会害自己的发妻一尸两命?”
他全身发冷。
那声音最后问:“乖的人,怎会阴奉阳违,杀死肃王爱女,杀死肃王亲孙?”
他捂住双耳:“我不是,我没有!”
他拔开腿跑,企图逃开这些恶咒,却被一大片嘈杂的叫声包裹,刺耳的闹声里,似有人在痛苦地惨叫,有人在绝望地大哭。
他把耳朵捂得更紧,跑入一片混沌,出来时,看到一间血淋淋的房屋,璨月、琦夜跪在门外垂头痛哭,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人从屋里端出来,他定睛看了一眼,有个盆里竟装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婴孩。
“岫岫……”
他突然想到居云岫,想到自己走前居云岫已怀有六个月的身孕,他们都给孩子定好了名字,大名叫居闻雁,乳名叫恪儿,“闻雁”取思乡怀亲之意,“恪儿”则是“恪守不渝”的“恪”。
他说他在外面最想的就是家,他说他的家是肃王给的,是她给的,他说他要恪守对他们的承诺,要生生世世都忠于她,忠于肃王府。
他赶紧冲进那间屋里,屋里满当当的全是人,一个都不认识的人,那些人挤攘攘地堵在床前,他根本挤不进去。
他听到有个声音在床帐里呻*吟,他听出这就是居云岫的声音,他一颗心险些从喉咙里蹦出来,拼了命地要挤进去。
他大喊:“岫岫!岫岫!”
那些人影像一堵墙一样阻拦着他,他听到居云岫微弱的呻*吟声在墙那边一点点地消失。
他歇斯底里:“岫岫!岫岫——”
密密麻麻的人影夹在他跟居云岫之间,他听也不听到,看也看不见,他一拳一拳地砸在墙上,没有用,脑袋撞破在墙上,还是没有用。
他发疯也似的在墙这边捶打,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啼哭。
是……婴孩的啼哭。
他一愣,伸手在墙上一摸,跌进去,白茫茫的雾气里,没有床,没有居云岫,只有一大片撕棉扯絮般的雪。
他转头,终于在雪花底下看到一间冷冰冰的房屋。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去。
屋里燃着炭火,居云岫坐在窗前喝酒,身后摆放着一张婴儿床,床里是个熟睡的婴孩。
他认出这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恪儿,喜极而泣,把小小的恪儿从床里抱出来,一摸,恪儿冷冰冰、硬邦邦的。
“恪儿?”
他茫然地瞪大眼睛,试图唤醒怀里的恪儿,然而恪儿不哭也不动,眼睛闭着,嘴巴闭着。
“恪儿?!”
他眼泪涌出来,扭头去唤“岫岫”,居云岫坐在窗前,不回头,只是喝着酒。
“岫岫,你看他一眼啊岫岫……”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哭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砸在的恪儿僵硬的脸上。
他抱着恪儿凑到居云岫身边,求她看他们一眼,居云岫恍如不闻,还是喝着酒,目光投在窗外的大雪里。
他伸手阻拦,一摸,发现居云岫也是冰冷的、僵硬的。
他瞳孔一震。
“岫岫?……”
居云岫握着酒盏,坐在窗前,不再动。
哔哔啵啵的爆裂声从后传来,是炉里的炭火熊熊而起,烧着空荡荡的房屋,烧着漫天匝地的大雪。
他转头,看到一样样熟悉的物件被扔入火里。
他到定州平叛时寻来的古画;他攒够一年积蓄,给她买来的、顶名贵的及笄礼;他走在山野间精心编成的草兔儿;他口衔芦草坐在廊下,一刀一刀给她刻出来的梳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