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
刀未落。
闷哼声传来,俩人随即倒地。
……
为什么还不捅?为什么这个精力旺盛的女人还能生龙活虎地咬他?!掌柜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再次停止了撕咬,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再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背着光,看不清站在身前的那个人,但是光看那一声衣裳就让掌柜倒抽了口凉气,无奈地闭上眼,嗟叹:“你为什么又来了?”
“来找人。”
“那就去找,不要打扰我打劫啊。”掌柜转过身,发现九金已经开始丧失力气,摇摇欲坠了,但是为什么他也觉得好像睡?三个炭炉果然很有效呀。
“咚”的一声,九金应声倒在了地上,须臾,就打鼾了。
掌柜得意地扬了扬眉,只要他能坚持得比她久,就是胜利。
“嘁……”来人上前踹了踹九金,轻哼,拂了下身上有些微皱的道袍,“我是来找她的。”
“她?!”这话让掌柜一震,精神振奋,话音拔尖,不敢置信地指着地下睡相极差的九金:“她、她是谁?”
“我女人……”差一点就是了。
掌柜认命地让人煮了一桌上好的菜,烹了一壶上好的茶,给他们换了一间上好的房间。
没办法,同样是顺手牵羊,人家梅项郝就能顺手出一个“牵羊大侠”的侠盗名号来,而他只是个开黑点宰肥羊的。相比之下,气势明显矮了半截,勉强勉强也只能算是半个同行,每次碰面,肥羊掌柜只能乖乖地伺候牵羊大侠。
每次去长安的时候,项郝都是住这家店的,偶尔遇见比较跋扈的商贾,他会和掌柜联手,然后把劫来的东西分给镇上的百姓。也因此,项郝才换来这间常年会为他空置准备着的贵宾级房间,设施很齐全,所以床上的那个女人睡得很香,口水已经把被褥的一角弄湿了。
项郝一直默不作声地守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的睡颜,不漂亮不端庄,只是有一份自然的恬静。
直到掌柜让人送来烹好的茶,他才站起身,走到脸盆架子边,端起脸盆又走回了床边。居高临下地俯瞰了九金些会,他嘴角儿一勾,手一滑,整盆水就这么倒在了九金身上,那只脸盆也重重地落在她头上,跟着又被弹到了床下的地上,滚了两圈,停了下来。
“好痛……”这样的动静,九金很难不醒,处在半梦半醒间的她伸手揉了揉头,轻哼。
“起来。”项郝盘起双手,斜靠在床架子上,不耐地命令道。
九金原本不想理会这扰人的声音,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被冷水浇湿的被褥冻醒了,“唔……好冷……”
“给我一个解释。”估计再过片刻她就会完全清醒了,项郝才再次开口。砸喜堂,不告而别,为了那堆身外之物去搏命,看起来她不止是要给他一个解释而已。
“师公?!”好熟悉的声音,九金猛地睁开眼,眨了几下,确认这不是幻觉。她得救了?那些金银珠宝也没有被抢?她好想欢呼,可是当看见师公铁青的脸色后,立刻就压抑住了兴奋的冲动。
“为什么去砸他的喜堂?”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逼问。
“是龙套硬把我拖进去的,然后、然后他们都在笑我傻,尤其是卖咸鱼的那俩父女。”
如此而已吗?那还情有可原。但是一桩事归一桩事,更让他差点窝火的是……“为什么不告而别?”
翅膀长硬了,会飞了?以为自己攒够了银子,就不再需要他了么?如果不是红扁沿途留下信号,她今晚或许就去见阎王了。刚才那俩人要是没有动刀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冷眼旁观,看那堆碍眼的金银被人抢走。
“咦?我有说过要跟你一起走的吗?”九金一脸无辜地歪过头,半躺半坐在床上,踢开那条湿嗒嗒的被褥,笑眼盈盈地对上他的眸子。
“你说过。”所以,他平生第一次尝试到了等人的滋味。
“好吧,我可能真的有说过,你别太放心上了,我一直都习惯这样骗小孩子的。”九金抬着头,不闪不避迎着他震怒的瞪视,唇儿微抿含着一丝寡淡薄凉。
他紧咬着牙,逼视了她许久,心头阵阵刺痛,原来当时他在段府说这句话时,她的心情是这样的。他是没理由责怪她,不过只是等了几个时辰,和她的三年比起来,只是弹指瞬间而已。想着,他眼神渐渐放柔,沉着声轻语:“跟我去洛阳,往后你有的是机会报当年的仇,别再耍性子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红扁呢?”九金没急着回答他,这才发现红扁不见了。
“在刚才那间屋子睡觉。”
“哦。”闻言,九金又放松了下来,犹豫了些会,问道:“洛阳是什么样子的?”
项郝转身,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又抱了一床干爽的被褥给她裹着,随后才带着浅浅的微笑,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轻抚着她的发,柔着声说着:“跟长安一样热闹,都有好吃的豆腐脑,都有道观,都有我。洛阳没有人会再笑你是傻子,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也没有七哥哥。那边有很多很多的牡丹,百姓很豪爽,他们说‘好’会大声地说‘中’,上清宫的道士们讲话喜欢不停地说呀呀个呸……”
师公的声音很好听,难得这么耐心地跟她说话,一些好琐碎的事到了他口中就像故事一样。九金双手捂着茶盏,开始不知不觉向往那个没有人笑话她、没有人欺负她、也没有七哥哥的洛阳了。
呀呀个呸,这么好的地方做什么不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