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极其消耗精力,秦甦吊起的神经在石墨的手掌下休战。这样的手法好像是老人常做来唬弄小孩的。
“你好老派。”她说。
“那算了。”他收回手。
秦甦嘴硬,脊梁骨却软,留恋温度的走失,表情闪过不自在,“不过,谢谢。”
“好点了吗?要喝口水吗?”听她说吐,不够具体,但看她这样吐一天,他也跟着窒息了。
趁那两口牛排没吐出来,秦甦赶紧躺下,预备催眠自己,快点睡着——这样也许会忘了吐。
即将入梦,徐路阳打来电话。她点击拒接,那边感受到回应,坚持不懈飞来第二个第三个。
她好笑,这人到底有多自恋?说了几百遍不是他的,还坚信是她嘴硬。言情八点档真是害人不浅。
手机太重了,秦甦调小音量,搁在枕边,听他的忠犬男两年计划、改过自新三年计划、此志不渝终生计划,翻着二十个白眼入了眠。
又是梦,好多梦,零零碎碎的,梦到好几个NPC前男友。梦境师精心剪辑,把在一起时的快乐与崩析血腥对比,搅得她心跳骤起骤落。
再醒来,睁眼一片幽蓝,半空漂浮层橘黄。秦甦眨眨眼,陷在半梦,翻来覆去朦胧了阵。光影漫浪浮动,像小时候被陆女士强迫早睡,眨巴眼睛歪在妈妈臂弯,感受白墙上的电视斑斓。软被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加之乳胶弹簧床垫的体感,真像是回到了母体。
一切更像梦了。
立灯悠悠亮着,墙壁上正投放电影《窃听风暴》。石墨戴着耳机,白噪声均匀漫入耳朵,膝盖搁着电脑,三指在触控板来回滑动。
直到一个纸团砸在额头,他才仰起头,注意到秦甦醒了。
“哈哈哈哈,我手好准!”她两手一拍,手舞足蹈得像投中了三分球。
石墨捡起纸团,仅拇指拨开一条缝,就认出了纸团的内容,眼神立马变了。他拽下耳机,“你从哪里拿的?”
Loft空间垂直挑高,纵向贯通。为加强视觉开阔,石墨的楼梯用的是透明玻璃围栏。秦甦趺坐地上,额头贴上玻璃,与他一上一下,互相张望。
她问:“什么?”
“没什么。”石墨看了她一眼,问她睡得好吗?坐在地板,嫌凉吗?
秦甦泛起狐疑。石墨刚那句话语气不对劲,她在心里重复一遍,指了指后面的垃圾桶,“我看到里面有很多纸团,就拿了一个。”垃圾桶很干净,除了纸团没什么。
“嗯。”他又问了一遍,睡得舒服吗?
秦甦点点头,“不过梦好多,意识是失去了,但睡得不算踏实。”有一段梦还在找吃的,乞丐一样褴褛,阴风刮在皮肤上,冷得特别真实。
“哦。。。。。。”他讽刺地牵起唇角,“睡觉还在打电话,那是睡不踏实的。”哪有人能梦里梦外同时连线的。
秦甦这才想起刚正在打电话,回头看了看手机,“我后来睡着了。”
“嗯,我上来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看到手机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
秦甦笑,这么大了踢被子了也会自己拽回来,“然后呢?”
“电话里有个男人声音,说‘宝宝需要爸爸,你不能这么自私’,我听着不对味,把他骂了一顿。”
“唉?”她两手攀上玻璃的磨砂边缘,“骂他什么了?”
“不可以骂吗?”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哦。。。。。。也不是不可以,我怕伤了他自尊,搞得他哭鼻子。”
石墨故作恍然,“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先把电话挂断了,才开口骂的。”
“哈哈哈哈哈!”秦甦起劲儿地笑,毫无负担地听,“都骂了什么?”
“骂他没眼光,这么漂亮的女神怎么舍得不要。”
石墨说完,秦甦的吐槽欲却一点没被点燃。梦里细细碎碎的内容与现实拼凑,她静静坐着,自嘲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
时针拐到九点。石墨去厨房做了份水果沙拉,苹果切块,浇上丘比沙拉酱,端到二楼,秦甦刚穿完外套,正在梳头发。
石墨的梳子是直男简易款,约莫是酒店里不要钱白送的。她多年没用过这种不带气垫的梳子,直溜溜剌过头皮,好直接的体感,不由迷恋地多梳了几道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