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看别人热闹,喜欢看人群匆匆,每个人都有他的轨迹,他要做的事情,他要保护的人。
只是她很难融入到这热闹中,她曾努力过,都以失败告落。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合作伙伴、欲念之火,欢愉都只是短暂的时光。
而且这短暂在愈发缩小,最开始有几年,后来只剩下几个月,再后来,一周,一天,甚至一瞬间。
这反倒让她痛苦。
旁人总觉得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是她贪太多,她不仅什么都想要,她还想让那些东西长长久久。
但万物必不长久,这真让她痛苦。
认识贺锦西的时候,正是她的痛苦达到顶峰的时候。
她对整个世界这浮起必然衰落的过程感到绝望,她在这残忍的规律里轮回,丢失掉了所有的兴致。
她不想和人说话,不想看书,不想画画,更不想捏人。
她想抛弃这具身体,抛弃这个灵魂,她听到樊凡说有人找一个乖乖的、听话的床伴,郑潇觉得,啊,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去做那个乖乖的、听话的床伴,早早地到,不知疲乏地等待,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地□□,从不提出要求,从不违抗,从不反驳。
这种抛空的状态有种迟钝的新鲜感,让她觉得平静。
和贺锦西床伴的那三个月,她享受着这种平静,像拉开一块巨大的糖,一点点地斩成细小的糖果。
然后贺锦西厌倦了,贺锦西提出了分手。
郑潇有点惊讶,但又觉得顺理成章,但凡正常点的人,都不会像她一样,如此享受这种奇特的过程。
郑潇自然同意。
只是她没想到,在这段关系结束后,巨大的礼物才砸落到了她面前,她突然有很多冲动,简单、单纯、俗气的冲动。
比如卖掉那套仿佛观察室的房子,搬到了没多少人的市郊。
比如疯狂地怀念一个炮友,一遍又一遍地捏着她的样子。
她的样子在脑海里,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从记忆变成陶瓷,常常让人分不清虚妄和现实。
《西》全套烧制成功后,郑潇坐在院子里,看四下里堆满的残破碎片,突然就很想再见贺锦西一面。
看看她捏得对不对,看看她对的比例有多少,甚至想看看当活生生的人看到这复制品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但贺锦西说过了,不再见面。
一个对她说了不再见面的人,要怎么再去相见。
郑潇转身进了屋子,打开了许久没用的电脑,上网搜索贺锦西的相关信息。
然后她看到了网上许许多多粉丝因为艺人的种种问题骂她,看到了她出现在各个璀璨明星后台里皱着眉或者笑着的照片。
郑潇真佩服她,永远可以如此昂扬漂亮地生活在尘世里。
然后郑潇便看到了国际艺术节的比赛信息。
有时候,还是要相信一些命中注定。
哪怕命中注定你会做一些疯狂的、违背道德的事,那也不妄来这一遭,有这激动人心的旺盛情绪。
而后的时间里,不管郑潇快乐、焦躁、松散、紧张、悲伤还是痛苦,她都始终觉得该感谢贺锦西。
感谢贺锦西在世界里牵出一条线,让她不再是空落落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