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又进章府,苏岑留意到相比上次前来,章府的庭廊间、门楣上处处贴满了丹笔写的符箓,比除夕夜里贴的门彩还齐整,只是这些符箓透不出喜庆祥和,乍看之下倒有些惊悚。
“玄清观的道士不管用吗?”苏岑问带路的下人,“都贴了这么符箓了,还是镇不住那只耗子精?”
“那道长是神人啊,自从贴上这些那只耗子精就不敢出来作祟了,只是……”下人欲言又止,小心环视了一圈才小声道:“这府上不只一只耗子精,只怕还有别的邪祟……”
“别的邪祟?”苏岑一挑眉,章何这是捅了精怪窝了不成?
刚待继续问,却见那下人悻悻地住了声,再一抬头才见章何就站在房门外,拿一双死鱼似的的眼睛冷冷打量着他。
苏岑神色自若地见礼,叫了一声“章大人”,章何显然还是对他有戒备,敷衍应了一声就动身回了房里。苏岑摇头笑了笑,举步跟上,心道这章大人还挺记仇。
进了房内章何已在主位坐下,却没有给苏岑看座的意思,一双老眼虽然昏花心里却明镜儿似的。这苏岑虽然是李释的人,但他已经致仕,早就不在官场上混了,也不怕李释再给他穿小鞋。况且先帝在位时他就是站在先帝这一边的,本来就看不惯李释在朝中的恶劣行径,虽然不好直接跟李释对着干,能背地里欺负欺负他的人也是好的。
苏岑没落座倒也全无赧态,望着着房间正中墙壁挂着的一副中堂画道:“这画该不是是胡老的手笔吧?松鹤延寿,本来以为胡老最擅长的山水,不想花鸟画也颇有造诣。”
章何一抬下巴,一脸傲然神色,“胡清晏是画山水的没错,不过这幅松鹤延寿却是他特地为我画的,就在我六十大寿那年。”
苏岑立即恭维道:“章大人果然德高望重,连胡老都肯为了您破例。”
章何被哄得咧嘴一笑,露出一副白花花的牙床,这才一点头:“坐吧。”
苏岑提唇笑了笑,落座下来。
他自然知道上次章何出现在兴庆宫里是谁的安排,更知道章何之所以还让他进来看的是谁的面子,李释已经帮了他这么多,他不能再不争气。
章何道:“你真能治我那夜里睡不着的毛病?”
“治病还得对症下药,”苏岑冲人道,“敢问章大人,您到底是睡不着,还是不敢睡?”
章何脸色一变,却听苏岑并没有急着逼他作答,接着道:“只是睡不着的话倒是简单,我这里有一味安神助眠的药,保准药到病除,若是心病……只怕还得从病根治起。”
章何对苏岑还有几分提防,眯眼思忖了片刻,才道:“我就只是睡不着。”
苏岑也不点破,轻轻一笑道:“那就好办了,劳请章大人带我去卧房,我给章大人用药。”
相比李释寝宫的简洁大气,章何这里就有些不忍直视了,苏岑甚至还从人枕头底下看见了一件女子亵衣以及一瓶不知道作何用途的小药瓶。
敢情这章大人还不服老,之所以纳妾是还想着有朝一日能金枪|不倒,再振雄风。
适逢那位一番孝心卖身葬父的小蝶姑娘又送药过来,苏岑顺势把药接过来,冲人一笑,道:“这里我来就好了。”
小蝶一脸疑惑地看了章何一眼,见人点头之后才把托盘交到苏岑手上,欠一欠身,“那便有劳公子了。”
临走还趁着章何不查,苏岑又端着托盘没手拒绝,偷偷在人手上摸了一把,冲人妩媚一笑,这才摆弄着杨柳腰肢走了。
苏岑转头把药倒进了窗前一棵罗汉松里,又从怀里掏出二两陈年老茶根给章何沏了,哄人喝下之后才关上门窗点上安神香,自己退出去静待药效发作。
一盏茶之后房内鼾声渐起,苏岑满意地笑笑,心道章何有幸享一享这宁亲王才有的待遇,也算是祸得福了。
知道章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苏岑便自作主张在章府的院子里随意逛逛。不知不觉走到先前道士作法的地方,还没露头,先是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声音太小,只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苏岑刚欲再上前仔细听听,那边的说话声却戛然而止了。
苏岑自然知道是自己被人发现了,索性直接出来,却只见院子里只站着小蝶一人,而另一人只剩一副背影,一身白色道袍,莫名眼熟。
直到那道士身影消失在院子一角苏岑才收回视线,冲小蝶微一颔首:“又见面了。”
“是呢,真巧,”小蝶冲人柔媚一笑,“也不知是我与公子有缘,还是公子特意出来寻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