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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有职无业务（第1页）

清醒起来的我，很快弄明白了班里的糊涂事。第一件，老师竟然根据学号而不根据个头大小安排座位。学号是按什么编的呢？地区。先市区后县区，先女生后男生。而县区的排名是根据距离市区的距离以及政治经济的排名。女生人数比男生少将近一半，这样一来，我被排到了倒数第四排，刘景田被排到了最后一排。就我和刘景田的个头来看，还真合适。考上师范的那个暑假里，大约得益于心宽体胖，我的个头又飙了一截。

接下来的事儿比排座位更让人难以理解。班主任开始一一指定班委会成员，他每指定一个，全班同学的眼睛和心脏就都一跳，同时有一个同学跳起来。

“组织委员，马山香！”老师最后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没人应声跳起来。虽然为了适应陌生的环境，我变得聪明了很多，但是还没聪明到一听到“组织委员”的名称就知道是弄啥的，也没精敏到条件反射似的明白凡是班干部，不管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堂，总是好的，凡是个“官”，总有些官的好处。

我本来不怎么聪明，那时也没有足够的经历和人生经验，因此只是吃惊而迷惘的望着老师，希望答案能出现在老师的脸上。

郑重交代一下，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姓木，人倒一点也不木，时时刻刻都意气风发，真是一棵风华正茂的树。

“你，你就是马山香？你的成绩是第一？你中学一直当学习委员？”木老师的问题比我还多。他那吃惊而迷惘的目光搜索了半个教室以后，才和我的目光相会。

“就是，就是，就是。”我在老师疑惑的目光中慢慢站起来，一连给了三个肯定的回答。

老师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声音高，我的回答一个比一个声音低。低下去的，还有我的头。

我的脸红了，心跳得平稳了点。原来老师不是随便指定，他这是仔细研究我们的档案后，胸有成竹的制定班委会成员的。只是，为什么前面指定的班干部都很顺畅，偏偏到我这里就卡住了。

我的脸越来越红，我分不清是在替老师脸红还是我自己。

啊，竟然是第一名!是全班第一还是全校第一？沾沾自喜的念头转瞬即逝，我马上开始了懊悔和惭愧：这成绩考得实在太高了，实在是凭运气。这下可好，这第一的成绩，带来了个莫名其妙的组织委员……当学习委员的艰难滋味扑面而来，我的全身瞬间冰冷僵硬。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个组织委员我可不敢当，一念未消，我的嘴巴和手指就同时行动了，我指着身后右侧的刘景田说：“他，能当！”

“噢，刘景田，他要当班长。”木老师微微蹙着眉，用一双探究的目光看着我。木老师师大刚刚毕业，就被分配到秦云师范来当老师，据此推算，他也就年长我们七、八岁的样子。

我对木老师当我的班主任，多多少少有点遗憾。因为他的年轻，以及他光彩照人的潇洒风度。这些都让我隐隐的不安，难过。我希望怎样的班主任呢？这个我还真的认真设想过。最好是一位中年女老师，起码得是中等个儿，高大的个头更好；微胖，最好是微胖，胖点也没关系；一般情况下总是慈眉善目，生气时也会让人害怕，严肃时让人敬畏。次一点的，是一位年长的男老师，跟中学班主任徐老师那样的，但是话没他那么多，说话幽默，但不会随便开玩笑，不给学生起绰号，不怒而威，公平公正。又或者，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像大姐姐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作为一个青春少女，我不为拥有一个年轻帅气的班主任欢呼雀跃，不暗生情愫，有些反常。用我们后来学过的心理学分析的话，我，这个长相朴实、性格大大咧咧的女生，心理上还是有某种阴影。

“组织委员，我看还是你当吧。”木老师木木地朝我说，然后转身面向大家，用一种有力而甜蜜的声音问大家：“马山香的组织委员，刘景田的班长，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同学们用变声期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齐声回答。我疑心同学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同意什么，因为即使木老师那会儿问“让马山香当你们的班主任大家有没有意见”，他们照样会用饱满热忱的声音回答“没有！”

但是我有意见，很大的意见。中学时代，我不愿意当学习委员，还可以归结为抱作业本的辛苦，可是，在这个秦云市最好的学校里，在一帮拔尖儿的“头梢”同学中，被指定为班干部，还是莫名其妙的“组织委员”，我感到的不是幸运降临，而是、是巨大的压力和不堪承受的重担。光是想想组织委员这个词，就让我冷汗涔涔，组织，组织！组织是啥？组织什么？怎么组织？这是一个名词还是动词？若是名词该如何，动词又如何……我越想越糊涂。糊里糊涂中，中秋节就到了。

自从被木老师指定为组织委员后，我一有空就会想想关于组织委员的事。想来想去，我觉得这是个大官，和班长差不多大的官。我这样想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因为木老师是根据成绩和个人履历指定的，第一名加学习委员，这个分量一定比学习委员还重，所以老师不指定我为学习委员。为什么不指定我为班长呢？因为班长是个实实在在的官，要实实在在的管理班级，我没当过班长，还叫“马山香”，还是个女生，听起来看起来都不像，所以班长给了当过班长的刘景田，让我当和班长差不多大的组织委员。

我想到的另一个理由是“组织委员”这个名称，“组织”既可以当名词，当名词的包括所有的机构，班级、学校、县政府、市政府……都是组织；还可以当动词，所有的事儿要干好，必须要认真组织：组织语言、组织方法、组织活动、组织上课、组织郊游、组织晚会……

想来想去，我还是不知道我该怎么履职。这将近一月的时间里，常常听木老师跟班长交代班级事务，听到各科任老师跟学习委员杜月月交代事务，听到体育老师跟体育委员交代任务，还听到音乐老师交代文艺委员余婕检查五线谱视唱作业。生活委员裴蕴宝每天督促同学们打扫卫生。后来又有了个团支部书记，每周很神气的夹着个笔记本去开会。算来算去，一个班里的官儿可真多，还都有用，除了组织委员。

我不知道是“组织委员”没用还是我自己没用。当然，这很好区分，只要问问其他班级的组织委员有用没有就知道了。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想到这个办法，即使想到，我也不敢去别的班级打问他们组织委员的事。

总之，作为组织委员的我，得知中秋节晚会的消息，并不比别的同学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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