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点了一下头:“好,我去兵部。”
这些日子朱南羡忙得连就寝用膳的时间都没有,除了每日议事,苏晋实没能与他私下见上几面。
昨日好不容易腾出空闲,她刚到墀台,远远却瞧见柳朝明从谨身殿离开,等走近了,又见朱南羡也自谨身殿出来,望了眼柳昀先时的方向,解下腰间崔嵬,递给了秦桑。
她于是自墀台的玉扶栏边默立半晌,等到渐渐日暮,凉风渐起,便折回去了。
平白错过一刻与他相见的闲暇。
苏晋刚到兵部,守在堂外的小吏一见她,忙不迭与她行礼,问:“苏大人是来见龚大人么?”
她如今升任刑部尚书,真正并为七卿,加之与朱南羡的关系,实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苏晋道:“来见陛下,他在么?”
“在,在。”
小吏答道,“苏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通禀。”
苏晋想了想道:“不必,本官稍等一等,他们也不至于议一夜。”
小吏称是,又躬着身为她引路:“苏大人这边请。”
她是自刑部过来,没走正门,从公堂后的中院往偏堂里走,途径一片竹林。九月霜寒夜,翠竹长青不败,凉风拂过,叶叶声声。苏晋跟着灯火,沿小径而行,抬目却见另一头的岔道上,亦有一名小吏提着风灯,正为一人引路。
映着月色灯火,那人披着墨色氅衣,眉目清冷如霜。
苏晋沉默一下,率先上前几步,行了个礼:“柳大人。”
她已是刑部尚书,与他同列正二品,并为七卿,原可不行这个礼的,但她心中对他始终存着这样一份敬意。
柳朝明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两名引路的小吏并成一路,一前一后各举着灯火,将二人引到偏堂前。一名小吏说:“小的要去通禀陛下柳大人来了,可要为苏大人通禀?”
苏晋道:“那就一起禀了吧。”
小吏刚走不久,只听兵部的正堂外忽然传来隐隐骚动之声,其中还伴着女子的啜泣声。
苏晋与柳朝明眉头同时一蹙,这是六部衙司重地,怎会有女子在此?
一旁的小吏见这骚动唐突了两位大人,忙不迭上前解释道:“禀柳大人,苏大人,今日晚些时候,原忠勇侯朱荀之女,郡主朱郃乐进宫求见陛下,说要为忠勇侯喊冤。后不知怎么,听闻陛下在兵部,便跪到外头来了。她是郡主的身份,我等……都是男子,等闲也不敢逐令侍卫将她带走。”
柳朝明道:“没人通禀宗人府?”
“通禀了,可十七殿下今日恰好不在,两位太妃娘娘因明日陛下就要出征,正领着诸位贵女祈福,不敢打扰。”
正这时,外头的骚动更甚了些,一名小吏急匆匆自堂门跑进来:“禀苏大人,郡主听闻大人您来兵部了,嚷着要见您,您看?”
苏晋想了一下:“本官过去看看。”
言罢,对着柳朝明行了个礼,抬步往堂门外走去。
柳朝明原没在意此事,堂门与他们站着的地方相隔数步,苏晋的身影融进烈烈灯火里,虽纤瘦却并不显柔弱。
他将目光移开,看向夜色中,幽暗的竹林,听得苏晋的声音混在涛涛竹音中传来:“你有何事要见本官?”
朱郃乐慢慢抬头,自婆娑的泪光中辨认出苏晋的脸,忽然一下恨意毕现。
“是你!一定是你祸国殃民,害了我父亲!”
话音落,她便自袖囊中抽出一物,暗夜中寒光一闪,举起匕首便向苏晋刺来。
侍卫离得远,周遭小吏提防不及,都来不及拦阻,一时间只听几声“苏大人当心”的惊呼此起彼伏。
可朱郃乐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哪里伤得了苏晋?
就在寒芒刺来的一瞬,苏晋已一把握住朱郃乐的手腕,反手一撇,狠狠往外一搡,便令她摔倒在地。
匕首“哐当”一声跌落的同时,朱郃乐被几名扑上来的侍卫制住。
苏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寒声问:“谁借你的胆,敢动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