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温氏整宿都在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未眠。
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没问题,明明就是六郎占了大便宜,他一人的开销就抵得过其他五兄弟,怎么反倒变成他可怜了呢?至于读书辛苦啥的,这年头干啥事儿不辛苦了?下地干活就轻松了?留在家里忙活屋里屋外那些事儿就轻松了?
平头老百姓,尤其像他们这种地里刨食的,过日子别提有多难了。
所以,读书到底哪里辛苦了?就待在屋子里,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比下地干活轻松太多了。
温氏虽说没念过书,可她娘家所在的村子里却是有秀才开私塾的,她曾经路过好几次,就看到里头的小萝卜头们摇头晃脑的跟着吆喝着啥,不然就提笔写字,多容易呢。
说一千道一万,读不好书还不是因为六郎蠢?
自认为看透了一切的温氏,心里盘算着回头还是得想法子让六郎别念了,换成她儿子去。就她这股子聪明劲儿,儿子铁定比他六叔强多了,到时候还叫公中出钱,束脩、笔墨可贵着呢。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却是六郎在今年的院试里再度一次失利。假如说,六郎考上了秀才,再想劝服他放弃学业就太难了。毕竟,乡下地头就算不稀罕童生,秀才还是很难得的。可以说,一旦六郎成了秀才公,她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就这样,温氏日日祈祷六郎榜上无名,也不知道是不是祈祷灵验了,等半个月后,院试的结果出来了,六郎还真就没考上。
这都第三次了。
听到这个消息,朱父朱母面上虽有失望,不过还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说白了,他们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朱母还吩咐大郎往镇上去一趟,把刚打下来的秋粮送一些过去,再顺便安慰一下院考失利的六郎。
温氏听到了朱母给大郎派的活计,她收拾收拾,也想跟着一起去,不想还没出院门就被拦了下来。
话说回来,自打上回大郎强拽着温氏去跟朱母道歉赔罪后,朱母的“病”就奇迹般的好了。可即便都痊愈了,想要折腾儿媳妇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朱母眼珠子一转悠,随便扯了些活计,就把温氏使唤得滴溜溜打转。别说去镇上了,那是连歇口气的机会都寻不到。
看到了大嫂的惨状,二嫂缩头缩脑的拎着菜篮往地里头去了,三嫂紧赶慢赶的给公婆做正月里要穿的新棉鞋。她俩当日受到的惊吓着实不小,这都半个月光景了,每次只要朱母的嗓门略大一些,就瞬间怂成了鹌鹑。
跟嫂子们比起来,王香芹倒是个胆儿大的。反正该干啥就干啥,也没刻意避讳着谁,可因为她确实忙得很,朱母也没找她麻烦,只一心一意的折腾温氏。
一句话,朱母算是把杀鸡儆猴做到了极致。
“猴儿们”到底有没有得到刻骨铭心的教训,就目前看来还没准儿,不过“鸡”已经被吓傻了。
不过,就算家里的气氛略显压抑,媳妇们还是在绞尽脑汁的想辙儿,琢磨干什么私活最来钱。可除了三嫂之外,其他人就算拿定了主意,可还有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成本。
三嫂是打算做几个荷包、绣几双鞋垫,卖给偶尔来乡下的货郎。就算货郎不来也无妨的,除了秋收那段时日外,每隔初一十五,乡下都会有集市,可以摆摊卖掉,再不济也能特地跑一趟镇上。尽管想也知道利润不多,可也不需要太多的成本。几块碎布头、各种色儿的绣线,齐活了。
可其他人呢?
大嫂和二嫂还没完全定下来,王香芹倒是已经决定重操旧业了,她就想养猪。结合新人任务,就是一开始打算先养五头小猪崽,之后再慢慢的增加,扩大养殖规模。
这个想法要是搁在她上辈子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即便她没继承父母的养殖场,买五头小猪崽的钱她还是有的。就算没有,随便打份零工,要凑够本钱也很容易。可别忘了,如今她身在古代,这年头本就没几个适合女人做的活计,乡下地头就更少了。除了帮着下地干活,养些鸡鸭猪羊外,大概也就只剩下稳婆和媒婆这两个行当,偏这两样她都不合适。
王香芹犯了愁,忽的意识到就算解决了私产的问题,她也没处凑本钱。
她娘家的条件比朱家差上许多,当初镇上富户来她娘家下聘礼时,倒是给了几样银首饰,还有几个银锞子,当然还有其他的茶果子等等。就银子来说,加在一起二十两总是该有的。看王家爹娘丁点儿都没昧下,又贴补了些料子棉花,请村里的五福老人帮着做了两床棉被,连带聘礼一道儿陪嫁了过去。
自然,在姐妹易嫁的事情发生后,那些东西全归了妹妹王香椿。
父母那头没的银钱,再说就算有好了,她一个已出嫁的闺女也不好回头跟父母借。假如真的是性命攸关的紧要事,豁出去脸面也就借了,偏是为了自己挣钱的私事,还是对农家而言很大的一笔钱,似乎也就只能向……
寻到了冤大头,王香芹找机会让四郎帮她合算成本:“四郎,你帮我算算,我要养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