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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第2页)

南山点点头,裴老师随手将斗笠扣在了她脑袋上,然后拎着一打药包径直往屋里走。他进了门也不着急去看病人,反倒是转过身来合上门将南山关在了外头:“为师换下衣裳。”

因是半路下起了毛毛细雨,他身上潮潮的,鞋子也脏得要命。他不慌不忙从箱子里取出预备好的衣服鞋子换上,这才打开门让南山进来。南山在一旁小声问:“老师到这时候才来是因为碰上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换了一身干净白袍的裴渠轻描淡写地回道,“半夜想来,但坊门都关着,为师不像你能飞檐走壁,只能干等。”

“我忘了……”

“坊门开关对你来说没甚要紧,所以你才忘了。”裴渠淡淡说着,支使她去烧水。待她走后,这才走到床前俯身,看了看沈凤阁的情况。体表温温,气息微弱,状态甚至算得上很好。

他像个官老爷似的拖了矮墩往中间一坐,斜对着门口,可看到外面庭院里被细密雨水亲吻的蓊郁植株,竟觉得有几分惬意。这令他想起住在淮南的那一阵子,盛夏雨季,绵绵密密的雨总是不停,许多事不能做,日子悠闲得简直令人发指。

若将来还能去淮南住一阵便好了,哦对,要带上朝歌。

沉浸在美妙畅想里的裴老师完全将现实给抛了,直到徒弟拎着热茶水进来,他才倏地起身,站直了身体潇洒地说:“药瓶放在桌上了,你倒三颗出来碾碎了混在热水里给我。”

南山闻言照做,乖得一塌糊涂。她最终将一小碗黑乎乎的汤药端到床前,转眼被裴渠接了过去,说:“为师来喂就好,你坐着吧。”

裴渠坐在床沿给沈凤阁喂药,看姿态倒很像个称职的小侍女,可动作还是粗暴了些。

南山在一旁干看着,问道:“先前就将解药给我不行吗?为何一定要老师来喂呢。”

“喂一次是好不了的,之后还得看情况再添减,单给你解药我不放心。”

“其实老师只是不想让学生给台主喂药吧。”

“是这样没有错。”裴渠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真实心思。

安静了一会儿,南山又问:“先前让我给台主报告太师病危的消息引他过去,若台主偏偏不去,计划岂不是会落空?”

“按照他的脾性,他会不去吗?”裴渠继续给沈凤阁喂药,淡淡地说:“就算他不去给他下药也很容易,爱吃鱼鲙是个了不起的弱点。”

“但这招也太……”

“太师目的很简单,不过是怕政局变动他会被人诛杀故而想保住他性命。沈台主性格很差,要劝他逃走或是躲起来几乎不可能,将他药晕当然最省事。”裴渠说得漫不经心。

南山看看沈凤阁衣服上少量的血迹,又问:“老师这个药令台主呕了血,会不会太伤了。”

徒弟对台主的过分关心令小气的裴老师有一点点的不愉快。他给沈凤阁喂完最后一口药,淡淡地撇清:“与我的药没有关系。他呕血是因为急火攻心,大概是气疯了。”

老师说完将空碗递给徒弟,自己走到木盆前仔细洗了洗手,认真擦干后又听得徒弟问道:“昨晚骊山行宫当真有大动作?”

“具体的我还未听说,但如果顺利应该不会瞒太久。近来常参都已停了,老家伙们虽有的是时间陪圣人耗着,但卢节帅还在,便等不起。若圣人身体的确已到无法视事的程度,宣布诏书大约也就这几天的事。”

“会顺利平稳地过渡么?”

“不会。”裴渠将手巾放回架子上,平静地说。

“会有什么波折呢?”南山试探地问道。

“朝中这些年一直是高压控制着,圣人一旦失权,贸一看似乎是解除了高压,但事实上却没这么简单。”他转过身看向南山,不急不缓道:“朝中为何会高压,这些年又是如何一直保持这样的高压,令朝臣不敢轻举妄动?”

南山细想了想,回了五个字:“酷吏与内卫。”

“没 错。”裴渠续道,“酷吏是明面上的,内卫是暗中的,这两者之间牵连颇深。内卫大多隐秘而不为外人知,打探消息的本事可能令人难以想象,内卫所获知的消息呈 递到圣人手中,圣人则利用酷吏去办,一抓一个准,办起案来根本不会含糊。久而久之,朝中人人都明白,只要有内卫存在,自己便处在监控之中,随便做错点什么 就可能出大事,所以都变得谨小慎微,不敢多有造次。人人自危不过如此,所以这些人大概痛恨内卫和狐假虎威的酷吏已久。一旦内卫与酷吏失了圣人这座大靠山, 血洗和清剿避免不了。”

裴渠说得很严肃,他认为这件事必然会发生。

新的掌权者和拥簇者,个个痛恨皇帝的爪牙恨到极致,恨不得撕了他们的皮食他们的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复仇的好机会?

南山稍稍鼓了下腮帮子,目光游移了会儿,又移回来,看着她老师道:“所以,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吗?”

外面的雨平静下着,一点也不着急。长安城很久没有这样悠闲过了。

“这是必然,但内卫和酷吏可能也不会坐等被诛杀,反击也是肯定。并且,一个如此盘根错节的组织,发展了这么多年是很可怕的。其中有多少派系,有多少微妙的关系,很少有人清楚。最清楚的那个人——”他说着忽瞥向床榻,南山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然后他又看向了南山。

除了沈凤阁还有谁可能知道关于内卫的一切?他能想到的,只有南山。

所以这丫头很可能已经身处危险之中,她自己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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