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伯庸是这般笑着跟越州大小官员说的。而众官员,不管心里怎么想,也都点头附和。其实,这些官员大部分都认同崔伯庸的猜测——被废黜、被驱逐,圣人以及京中的贵人们,彻底打破了赫连珏的幻想。换成是这些官员自己,若是遭遇了赫连珏所经历的事儿,也会心灰意冷,萎靡不振。确定赫连珏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崔伯庸就放松了警惕。所以,随后崔伯庸等越州官员会“无视”赫连珏,就是纯粹地瞧不上,是一种羞辱。谢元忙着王府内外的事儿,对这些宴会并不在意——参加了宴会,就要回请!他们连自己的王府都没有,难道要在借住的宅院里请客?如果真是这样,非但赢不来面子,还会更加丢脸!再者,争面子不是一朝一夕,现在看着憋屈,将来如何,还未可知呢!“崔刺史生辰?”
谢元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嗯!听说是四十五岁的整寿,原本不想大操大办,但架不住‘众人’盛情难却!”
赫连珏噙着冷笑,故意加重了“众人”的读音!崔伯庸的意思太明白了,无非就是想向赫连珏展现一下他崔某人在越州地界上的“威望”。明明赫连珏才是越州之王,而崔伯庸这个刺史,却更像个“太上皇”。众官员估计连赫连珏新王府的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却都个个抢着要去崔家献殷勤!谁尊谁卑?谁更厉害,绝对一目了然啊。“嗤!”
谢元冷笑一声,她非常看不上崔伯庸的这些小算计。她敢打赌,后日去了崔家,估计还有类似的“难堪”。“谢氏,你不生气?不觉得孤被个臣子压在头上很丢脸?”
赫连珏挑眉,故意这般问谢元。“殿下,这有什么可生气的?现在崔刺史确实在越州很有体面啊!”
谢元一脸的不以为意。“至于殿下您,一时之长短,没有必要争抢!”
成大事者,要能屈能伸。当下受些委屈算什么,只要将来能够成就大事就足够了!再者,崔伯庸也只敢在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并不敢真的在明面上欺辱越王府。赫连珏和谢元,即便去赴宴,也不会被怎样怎样。顶多就是听些阴阳怪气的话,或是看一些隐晦的白眼罢了。忍一忍,总能过去!不过,赫连珏却用事实告诉她——孤,丝毫委屈都忍不得。孤的王妃,也绝不用忍气吞声。“为何不争?难道你真觉得孤会怕了崔伯庸?”
“放心吧,孤再落魄,也不至于被个臣子羞辱,更不会护不住你这个王妃!”
赫连珏的声音并不大,但说出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谢元深深地看着他,心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她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新婚那日的画面——赫连珏一手掐着四皇子的脖子,摆出要同归于尽的架势,最终逼得四皇子向她道歉。他没有说什么大话,却一直都保护着她。“多谢殿下!”
谢元诚挚地道谢。赫连珏微蹙眉头,他以为谢元只是敷衍,“你不信孤?”
谢元看着他的眼睛,缓缓摇头,“不!我信您!”
赫连珏在谢元澄澈如水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终于,他满意了——这谢氏,还算识趣,没有辜负了他特意给她准备的一份大礼。……时间很快就到了崔府寿宴的正日子,谢元和赫连珏乘坐牛车,不疾不徐地来到了刺史府。刚刚来到巷子口,就看到了拥挤的马车、牛车,以及各色穿着锦衣华服的豪族、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宾客们无比殷切,而刺史府的奴才们则露出了倨傲的神情。“宰相门前七品官啊!崔刺史家的门房,也比堂堂七品知县更尊贵呢!”
赫连珏坐在牛车里,没有听从外面豪奴的吆喝提前下车。他通过车窗,正好看到崔家的豪奴趾高气扬地斥责一个穿着半旧锦袍的男子。而那个男子,赫连珏恰巧见过,正是越州治下苏县的县令。“……这崔氏,好歹也是世家望族,怎的这般轻狂?”
得志便猖狂,基本上都是小人。真正的门阀世家,是不会有这样张狂的豪奴。谢元的这具身体,出身顶级门阀,自是明白其中的规矩。就像谢泽,搁在小说里,也是个反派。可他在外面的时候,也是儒雅守礼,丝毫不显贪婪、狠毒的本性。谢家的奴仆,基本上也都循规蹈矩。“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狗仗人势!”
而崔某为何会这般狂妄,也不过是仗着岭南偏僻,天高皇帝远罢了。不过,崔伯庸这个“土皇帝”,今天注定要吃个瘪了。“咦?那好像是越王府的车架?”
“哎呀,刺史府的门房,似乎没有认出来啊!”
“没认出来又如何?越王已经成了只知道喝酒的废物,就算慢待了,又能怎样?”
其他被堵在门口的宾客们,无意间认出了赫连珏乘坐的牛车,忍不住窃窃私语。他们有的担心,有的则幸灾乐祸。至于还在张牙舞爪的豪奴,也听到了动静,可他们还是装作不知道,直接把赫连珏和谢元晾在了街口。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远处赶来一队人马。听到马蹄声,赫连珏的薄唇勾勒出一个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