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起来,一把将她往怀中一搂,接了一个吻,说道:“亲亲!你怎么这样的怕羞呢?”此地也没有第三个人在这里,是否敢请从速一决。“她躲避不迭,不觉羞得一双星眼含着两包热泪,直要滚了下来。他见她这样情形,忙放了手说道:”小姐既不愿与某,可以早为戒告,某非强暴者流,就此请绝罢!“他撒开手便要出来。阴丽华忙伸出玉腕将他拉住哭道:”我曾听古人有云,女子之体,价值千金,断不能让男子厮混的。我虽然是个小家女子,颇能知些礼义。家兄为我物色至今,完全碌碌之辈,不是满身铜臭,便是纨袴气习,俗气逼人,终未成议。昨日在此地见君,早知非凡人可比。但今朝君来,我非故意作态,一则老母生病未愈,二则家兄等俱在母侧,倘有错失,飞短流长,既非我所能甘受,与君恐亦不宜。“
他听了这番话,知道她已误会,忙答道:“小姐,你可错疑我了。鄙人方才的来意,不过完全是征求尊意,是否能够下顾垂爱,别无其他的用意的。我非是那一种轻薄之辈,专以肉欲用事的。”
她回悲作喜道:“这倒是我错怪你了,不知你还肯原谅我吗?”刘文叔笑道:“小姐,哪里话来!小姐肯怜惜我,我就感激不尽了,何敢说个怪字呢。”
她道:“我们坐下来谈罢!”
刘文叔唯唯地答应,便走向左边的椅子上坐下。她便将明儿喊来,附耳谈了几句。明儿点头会意,又将刘文叔瞟了一眼,方才出动。她从容地坐下,方展开笑靥问道:“刘先生胸怀大志,将来定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的。眼见中原逐鹿,生灵涂炭,莽贼窥窃神器,转眼六年,芸芸众生急待拯救,不知先生将用何种方针,去恢复汉家的基业呢?”她说罢,凝着秋波,等他回答。
刘文叔听她说出这番话,不禁十分敬爱,不由得脱口答道:“吾家基业,现不必论,终有恢复之一日。丈夫处事,贵于行,而不贵乎言,言过其实,非英雄也。敝人的志愿,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他说到这里,忙噎住不响,知道自己失言,登时面泛红肖。
她听他刚说到一个阴字,便噎住了,自己还不明白吗?也羞得面泛桃花,低首无语。刘文叔忙用了话岔开去。
二人又谈了一会,刘文叔虽然是个年未弱冠的少年,但是他的知识却过于常人,一举一动都深有含蓄,比较他的两个哥哥真有天渊之别。今日见了丽华,觉得她没有一处不可爱。看官,这个爱字,与情当然是个搭档的,情与肉欲,又差到多少路程呢?看官一定能够了解的。我再进一步说,这爱与情,情与肉欲,至多间隔着一毫一发吧。任他是什么人,一发生了爱,自然就会有情了;有了情,那必从肉欲这条道路上走一下子,才算是真情呢!谁说我这话说得不对,他就是个大骗子。为什么呢?肉欲也是情之一种,也就是情的收束。
闲话少说,言归正文。刘文叔和她谈了一阵子,只见阴丽华朱唇轻启,口若悬河,句句动容,矢矢中的。他可是把那爱河的浪花,直鼓三千尺,按捺不定,低声问道:“我能够常常到此地来聆教聆教吗?”她微笑不答,伸出纤纤玉腕拿起笔来,就在桌上写了四个字。他靠近来一看,乃是“关防严密”;他也提起笔来在手心里写了六个字,“何时方可真个”,伸出手来向她示意。她闪着星眼一看,不觉红晕桃腮,娇羞不胜,复提起笔来在玉掌上面写了一行字,向刘秀示意。他仔细一看,原来是“明酉仍在此候驾。”
他看罢心中大喜,便向她说道:“蒙允感甚!但是现在因为还有许多事情,要回去料理,明日届时过来候驾,今天恕我不陪了。”
她含羞微笑道:“你今天出去,可要不要着人送你?”
他忙道:“不需不需!”
她将明儿唤了进来,说道:“你将刘先生送出园,快点回来,我在这里等候你呢!”明儿诺诺连声地送着刘文叔走出书房,一直将他送到园门口。刘文叔依依不舍,回头一望,只见她倚着花栏,还在那里朝自己望呢。他可是站住不走了。
明儿道:“先生,你今天和我们小姐谈些什么话?”他笑道:“不过谈些平常的话罢了。”明儿摇头笑道:“你不要骗我,我不信。”她说着,斜瞟星眼,盯着刘文叔。文叔笑道:“好姐姐!你不要告诉人家,我就说了。”明儿忙答道:“我不去告诉人,你说吧!”他笑道:“好丫头,你们小姐许给我了。”明儿诧异问道:“这话从何说起,怎的我们一些也不知道呢?”他笑道:“要你们知道,还好吗?”明儿笑道:“呸!不要我们知道,难道你们还想偷嘴吗?”刘文叔禁不住笑道:“好个伶俐的丫头,果然被你猜着了。”明儿又问道:“敢是你们已经……”她说了半句,下半句说不下去了,羞得低着头只是发笑。刘文叔见她这样子,不由得说道:“不瞒你说,虽然没有到手,可是到手的期限也不远了,明天还要烦你神呢!”明儿道:“明天烦我做什么?”刘文叔笑道:“你和我走出园去,告诉你。”
二人便出了园,文叔便将方才的一番话,完全告诉了她,把个明儿只是低头笑个不住道:“怪不得两个人在书房里,咕咕叽叽谈了半天,原来还是这个勾当呢!好好好!我明天再也不替你们做奴婢了!”刘文叔忙道:“好姐姐,那可害了我了,千万不能这样!总之,我都有数,事后定然重重地报答你,好吗?”明儿笑问道:“你拿什么来谢我呢?”刘文叔笑道:“你爱我什么,便是什么。”明儿指着他羞道:“亏你说得出,好个老脸!”她说罢,翻身进去,将门闭起。
刘文叔高高兴兴地认明了方向,顺着有生字的荼蘼花架,走了出去。到小桥边,又看了一回风景,才寻着原路回来。肚中已觉得饿了,忙叫童儿去拿饭来,胡乱吃了些。才放下饭碗,就有两个老佃长进来禀话,见了刘文叔,两个老头子一齐跪下。
刘文叔慌忙下来将他们扶起来,说道:“罪过罪过!这算什么!你们有话简直就坐下来说就是了,何必拘这些礼节呢?”
一个老头子捋着胡子叹道:“我们今天到这里来,原来有一桩要紧事情,要讨示下。”刘文叔道:“什么事情?你们先坐下来,慢慢地说罢。”
两个老头子同声嚷道:“啊也,我们佃户到这里来,断没有坐的道理,还是站着说罢。”刘文叔忙道:“二位老丈,这是什么话?赶紧坐下来,我不信拘那些礼节,而且我们又不是皇帝家,何必呢?”
两个老头子,又告了罪,方才坐下。刘文叔问道:“二位老丈,今天难道有什么见教吗?”东边花白胡子的先答道:“小主人!你还不晓得?现在新皇帝又要恢复井田制了,听说北一路现在都已实行了,马上就要行到我们这里来了。我想我们一共有六百多顷田,要是分成井田,可不要完全归别人所有了吗?”刘文叔听了这话吃惊不小,忙问道:“这话当真么?”那两个老头子同声说道:“谁敢来欺骗主人呢?”
刘文叔呆了半晌,跺足叹道:“莽贼一日不除,百姓一日不安!”
那老头子又说道:“听说有多少人,现在正在反对,这事不知可能成功?”刘文叔叹道:“这个残暴不仁的王莽,还能容得人民反对吗?不消说,这反对两个字,又不知杀了多少无辜的百姓了!”
正说话时,刘仲走了进来,听他们说了个究竟,气得三光透顶,暴跳如雷,大声说道:“怕什么!不行到我们这里便罢,如果实行到我们这里,凭他是天神,也要将他的脑袋揪下来,看他要分不要分了。再不然,好在我们的大势已成,趁此机会就此起兵,与莽贼分个高下。若不将吾家的基业恢复过来,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