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顾之毅照例来她这里晃一圈,青枫就把关于科举这一份奏疏递给了他。“国公爷,本来臣在刑部该先完善国法,但臣以为国法推行时间漫长还是要慢慢来,科举却迫在眉睫。”
顾之毅点点头,不拘她先写什么,其实他一点都不急,“恩,我会递给圣上。这厚厚一本,你休息几天吧。”
青枫摇了摇头“不必,微臣的时间不多,若是不能做好这些事,臣心下难安。”这话青枫只敢当着顾之毅的面说,也只有顾之毅能听得懂。
顾之毅的凤眼微垂,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隐隐有些作痛,面前的青枫面容平静,说的仿佛不是自己,可就是最真实的事实,他一时无言,只能答道“我知道了。”
送走了顾之毅青枫继续努力的写写写,如果这些长平帝喜欢,或者可以让长平帝重视,那么她的活路就出来了,这是她努力的目标啊,休息个鬼啊。
养心殿,长平帝第一时间收到了奏疏,看的认真,两个时辰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顾之毅坐在下首微眯着眼睛,静静的等。直到天色渐暗,他才猛然抬头,眼里精光乍现“好好好!去!传召贾青枫,朕要见他!”
顾之毅起身,提醒道“圣上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若明日吧,不急于这一时的。”他在来之前是看过奏疏的,说实话看完他也是震惊的,那个单薄瘦弱的人内里却是满腹经纶,这封奏疏简直是无价之宝,于长平帝而言。若是成功了,长平帝名留青史,大宁国泰民强。
长平帝被顾之毅一提醒才望了望外头的天,有些失望的坐了回去“先头朕倒是小看了这个云南王世子。”声音里还透着兴奋的战栗。
顾之毅认同的点了点头“臣也大吃一惊,只是此事一出,云南王世子的风头恐怕太过。”他点到为止,把长平帝拉回了现实,这确实是个问题。
青枫作为世子不能得到过大的权利,排除云南王的原因,满朝文武意见也会很多。长平帝皱着眉头,想到那些老顽固就浑身难受。顾之毅凤眼低垂,只犹豫了一瞬道“臣以为,云南王世子是个可用之人,据臣所知,此次其回长安就杖杀了自云南王府带来的贴身侍女和管家妈妈。此举若不是和云南王府心生嫌隙,就是在做戏,无论哪一种这云南王世子我们都应该捏在手里,若是其一,他可以为圣上所用自然是最好,若是其二,说白了权利是您给的,收回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长平帝听着笑意渐渐浮上嘴角,顾之毅的意思他懂了,青枫此人可以用,升官也无所谓,不要给兵权,他再蹦跶还是想弄死就弄死,并且顾之毅消息那么灵通,又透露给长平帝青枫身边早就埋下了定国公的人,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有道理,至于那些老东西,等这事成了,看他们还有什么功夫说这个。”
顾之毅的嘴角也翘起,也只有在他面前,长平帝能那么无顾忌的叫着朝里那些大佬,老东西。他嘴里敷衍着接下来长平帝的问话,脑海里却想起了马车里他问青枫,想当官吗?她的回答,想。罢了,成全她。青枫的命运继续是被注定的,顾之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想到她的命只能绚烂在这两年里,就不由自主的想顺着她去,既然她想做官,他就帮上一把吧,既然她满腹经纶,他就给她舞台吧。
顾之毅离开后,长平帝还坐在原处,思虑了许久,直到福禄公公终于看不下去,去提醒该用晚膳了,才起身离开。
第二日,长平帝传召云南王世子南书房觐见的消息传遍了满朝文武,此南书房不是清朝的南书房,大宁皇室的南书房不比养心殿,于养心殿,长平帝想召谁召谁,召来聊个天都很正常,可南书房不同,觐见南书房的每一个跺跺脚朝堂抖三抖的人物,且南书房所发生的一切会有史官记录,是连皇帝说话都要思虑再三的地方。青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一路由太监引导,穿过层层宫墙终于到达这诸多官员翘首以盼希望进入的地方。
青枫在门口整了整官服,毕恭毕敬的走入,三拜九叩大礼一个都不能少,上座正是长平帝,右侧坐着几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应该也是大宁肱骨之臣,身后站着福禄公公,左侧是史官。青枫扫了一圈没有发现顾之毅,是避嫌?她隐约对长平帝此举有了些猜测。
长平帝废话不多说,单刀直入讨论的是她的奏疏,青枫早有准备,对答如流,一旁的三位老者频频点头,显然也在事先看过,只是几位欲言又止,想插话可一愣就跟不上长平帝和青枫的节奏了,渐渐的三人就安静下来,只点头了。史官挥笔疾书,额头上细汗都渗了出来。
一阵节奏很快的对答过后,长平帝停下歇口气,喝喝茶水,然后礼貌性的询问了一句“三位爱卿有什么问题吗?”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你们节奏太快,他们跟不上啊。刚想回忆一下整理问题,谁知长平帝真的只是礼貌问问,根本不等他们回答就开始了下一轮。青枫苦啊,长平帝有水喝有凳子坐,可怜她站的双腿发麻,又因皇帝面前不能站的太直,腰部也是酸涩不已,嘴巴更是干的厉害。这长平帝也是太工作狂了些吧。
抱怨归抱怨,青枫心里还是很欣慰的,她虽然是别无他法只能抱皇帝大腿,但谁都希望自己的大腿是个能人,是正道。青枫还是很怕长平帝是个歪的,或者心胸狭窄的,那样她就是抱上了胜算也不大,她算不得是个多好的人,可真叫她做恶,还真的不怎么行。长平帝对这份奏疏的态度,相当于给青枫吃了颗定心丸,只要云南不谋反,她的活路简直是宽广无边啊!
时间过的很快,中午晃眼即到,福禄公公关心龙体,提议先用膳,长平帝准了,于是青枫又多了项殊荣。下午也是福禄公公心疼这个白白净净的孩子,提醒长平帝给青枫赐个座吧,长平帝也允了。青枫心里对福禄公公那是升起了无限的感激,在傍晚出宫时,往公公手里塞了不少银钱,福禄也不客气,笑眯眯的接了。青枫也笑了,福禄公公的态度多少代表了长平帝,安矣。
次日长平帝下了一连串旨意,原本有些安逸的各个部门都调动了起来,当然不会人人都那么干脆接受命令,上书的不少,可长平帝必定是有个万全之策才会开口,哪是别人三言两语可以劝消的呢。这其中国舅爷王志新反对声最大,提出长平帝这些举动对祖先不敬,随意更改祖上留下来的方法,不敬先帝什么的。长平帝鸟也没鸟他,只回了一句“王爱卿,谁是真龙天子?”王志新不解,但这有什么难回答的,当然是长平帝,于是长平帝道”那么朕的意思就是天意,何来不敬之说。”国舅爷蒙了,再反驳他的脑袋可能就要先掉了。
这个回答是青枫教给长平帝的,当时长平帝就问过,此举一出必有诸多大臣反对,原因很简单,科举若是成功了,各地才子都涌入朝堂,那么他们这些混日子的老臣和靠关系没有建树的关系户都要遭殃,为了自己的利益,大多数人都是不会同意的。青枫答“圣上为真龙天子,您的意思就是天意,这是为了大宁而做的改变,是顺应天命。而反对者,杀鸡儆猴足矣。”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几个史官手都抖了一下,那三个老者也是眼神突变,唯有长平帝笑容爬上了嘴角,大喝三声好个顺应天命!
朝堂上一片混乱,作为始作俑者的青枫则在圣上的示意下先休假几日,青枫想想也行,长平帝的态度比她想的要好太多,还有容人的雅量,并且没有上位者的唯我独尊是个比较听的进话的皇帝,这让她安心了许多许多。于是偷来的闲暇,她约上了蒋勤一起去骑马。
青枫自从上一次去了马场就一直很想再去,上辈子的后几年她都是在床上过的,运动对她来说都是奢侈的,如今有了健全的身体,还窝在家里做什么,简直浪费生命。蒋勤欢快的答应了。可惜的是两人的骑术都不好,别说在马场英姿飒爽的骑马奔驰了,他们一开始上马都有问题,学了小半日,才能离开别人的帮助,自己骑着走走。
长安城这片马场是专供勋贵世家使用的,占地很大,他们二人骑着走走停停速度还不及韩单直接走的快,青枫一点也不在意,还是很兴奋的骑着马,一行人拐着拐着,忽然拐到了一个竹林,竹林里没有大路,只有马踩出来的小路,青枫皱了皱眉头,这可不好走,两人刚想退开,没想到突然从竹林里窜出了一个人,他身下的马跟疯了一样就往二人撞过来。
青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人一马用飞一般的速度撞过来,瞪大的双瞳,青枫心里划过一行字,她要交代在这里?!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双手臂把她从马上架开,然后为了不摔在地上,就抱着她半挂在了竹竿上。青枫目瞪口呆,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人一马和自己的马撞在一起,然后人摔下,两匹受惊过度的马肆意狂奔而去。
青枫的心跳现在一定非常快,蒋勤也吓坏了,瞅见青枫没事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你没受伤吧?”
青枫转头看了看身后架着自己的男人,眼神有一丝疑惑瞬间归为平静,示意他放自己下去。男人面无表情把她放在地上。青枫走过去,先朝着蒋勤示意“我没事”然后向地上躺着的人走去。躺着的是个姑娘已经晕了过去,看上去十四五岁,该是谁家还云英未嫁的姑娘,二人面面相觑,这怎么办?这随便抱一抱可是要负责的啊。
青枫寻思了一下,让蒋勤闪开,她来,到底她是天残,对姑娘家也好一些。她把姑娘扶起靠在一根粗壮的竹竿上,然后开始检查她的伤势,青枫不确定这姑娘伤到了哪里,若是随意搬动也许会让她更严重,乘着这个时候,她打发蒋勤骑马出去找人来,蒋勤刚想上马,韩单就说道“世子,属下去吧,属下可能快一点。”
青枫的眼神闪了一下,允了。她大致检查了一下,姑娘的骨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擦伤严重了一些,至于为什么晕过去,可能是吓到了吧,她检查不来脑子里有没有什么损伤。青枫扯坏了一个袖子帮姑娘先包扎一下。
也许是碰到伤口太疼,把姑娘直接给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