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琛,当年给你母亲捐肾的人,就是那姑娘的母亲。”
他这么说,我一点惊讶都没有,这话梁薇也对我说过。
“她本来不会死,只要手术成功了,她不可能死。都是他们,他们欺骗了我,也欺骗了你的母亲。捐出来的那颗肾,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可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提过。如果他们早点说,我还可以找其他肾源,那点时间,你母亲等得起。”
闻言,我的心咯噔一沉。
“好在天道有轮回,那姑娘的母亲也没活多久。奕琛,既然她主动送上门,我也没必要手软。”
我低垂着眼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有缘由地,我就想起那张挂满泪水的小脸,那么傻,但偏偏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也知道,我父母之间是恩爱的,我也一直以为我父亲这辈子只会有母亲一个女人,可事实他不仅另娶,背地里做的一些龌蹉事也让我心冷。我在他身边,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可梁薇也算特别的,至少她进了周家的大门。
也是那一瞬,我决定只对自己好,人的感情不坚定,既然知道会被背叛,为何还要付出真心?
见我沉默不语,他起身,缓缓地站在了我身前,扬手拍了拍我的肩头。
我从来没在父亲眼中见过这样的神情,眼底满是痛楚,连带着眼眶也有些微微红。
“我就是心软,那个人也不会放过我。奕琛,你也不小了,有些事也应该明白。那个人一直认为是我间接害他的妻子身体不再健康,可说到底,是他先不仁不义。”
“他真的不会放过我,我也没必要顾忌什么交情。”
他接下来说了很多,大部分我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处于死机的状态。
他说话期间,我不断地问自己,上一辈的恩怨,与我有什么关系?大概也有,否则我也不会介意他娶了梁薇。
十年,我反复地说服自己,确实也释怀了很多。
但有颗名为憎恨的种子,在我心尖渐渐芽。
这个恨,来自于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
父亲走后,也带走了梁薇和梁毓言,偌大的别墅,只剩我一个人。
二十岁,我就开始接管h市的周氏集团。
我倒也没觉得多累,唯一觉得头疼的,就是苏南了。
梁毓言不吭不哈地走后,苏南背着个小书包,站在老宅门口哭了很久,那天还下着雨,我记得很清楚,她书包是红色的。
大抵就是记得太清楚,很久之后,我也送过她一个这种颜色的书包,那是我第一次去商场买东西,很尴尬。但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我也不会承认,当时我还挺失落的。
由着苏南在外面哭了太久,管家有些看不过去了,就上来告诉了我,我其实都知道,但也装着很冷漠,抿了抿唇,说。
“让她进来吧——”
我都做好心里准备,等着苏南问我梁毓言为什么要离开,可她跟个落汤鸡一样进了老宅,只站在玄关的位置,一动不动。
半响,她才抬起眼皮,问。
“我可以进来吗?”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她仰起下巴笑了笑,尽量拧干自己裙摆的水渍,一条漂漂亮亮的裙子,就被她拧成了一坨。走进来,她也没穿脱鞋,脱了袜子,光着脚丫子踩在地板上,那会儿已经是秋天了,暖气也没来,我看着都觉得有点冷。
管家好心地递拖鞋给她,她就摆摆手,暗搓搓地瞄了我一眼,说怕弄湿了。
她一路跟着我进了我的房间,我数次想让她在楼下自己玩,可转头看着她哭红的鼻子,我又有点不忍心。我继续处理着手头上的工作,期间她就乖乖地站在一旁,也不动,偶尔抬起头,都会现她在盯着我,眼珠子都不动一下地盯着我看。
我尽量无视她,翻阅完所有文件,等我抬起眼皮回望她,她才红着脸问。
“有吹风机吗?我的作业本都湿了,我还没写完,我怕老师明天骂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丝哭腔。
我最烦别人哭了,特别是苏南这个大嗓门,抚了抚额,我指着洗手间的位置,看着她进去,我觉得自己在自找麻烦。
我觉得她大概是个小骗子,出来的挺快,吹风机嗡嗡地响了一会儿,也只是头吹干了,抱着小书包,也不问我乐不乐意,就吃力地搬了张椅子,推在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