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前只觉得大人是在吓唬人,这会儿真遇上了才知道害怕。
这条河不算太宽,河水也不算太深,那小孩也就腿抽筋了才呛了几口水,便是只有几个同伴也是能救上岸的。就怕同伴们都没及时发现,人一不小心就被淹没了!
朱厚照一行人跑过来的时候文哥儿已经快游到岸边了,见两个侍卫要下水来帮忙,他喘了口气才说道:“不用下来了,你们在岸上接一下人就好。”
文哥儿本来只是捋起裤管在石岸边摸螺蛳,眼下却是全身都湿透了,连头发都在滴水。
他将呛了水的小孩先送上岸,自己也麻溜回到岸上,帮着那小孩把灌进去的水吐了出来。
末了文哥儿还告诫了他们几句、让他们以后千万别独自下水,才让那小孩的同村伙伴把他给送回家。
碰上这样的事,那几个带文哥儿来摸螺蛳的小孩儿也不敢在这边多待了,赶忙挥别文哥儿各自归家去。
朱厚照一语不发地站在边上看文哥儿忙活。
江南已经入夏了,下午的阳光暖和得很,文哥儿下了趟水倒也不觉得冷,只是衣裳湿漉漉的到底不舒服,他便准备去寻户农家买身布衣替换一下,好生收拾收拾再回城。
他转头对朱厚照说起这一打算。
朱厚照看了眼文哥儿还在滴水的头发,点头说道:“那去吧。”
一行人还没走到村子那边,刚才那落水小孩的家里人已经寻了出来。
这家人对着文哥儿自是千恩万谢,还邀他去家中换衣裳,说是家里正好有小叔子的衣裳,她们家小叔子也是读书人,身量与他差不多,穿着应该还
算合身。
文哥儿想了想也没推拒,跟过去换了身衣裳。
旁人的旧衣用料自然不如他自己的衣裳好,不过穿起来十分熨帖,显见这衣裳的主人平日里非常爱惜它。
文哥儿便把自己那套衣裳留下当做交换,准备趁着天色还早回城去王磐家吃大户。
一行人出了村子,文哥儿便注意到朱厚照安静得有些古怪,不由问道:“殿下怎么了?”
怎么这小子一脸的不高兴?
难道是这两天被刺激太多次了?
朱厚照脚步顿了顿,过了好一会才绷着脸说道:“哪怕是为了救人,小先生下次也还是别以身涉险为好。有那么多人在周围,你随便喊个人都能去救的。”
江南这地方只要吼一嗓子肯定能出来百八十个凫水高手,哪里轮得到文哥儿一个外来人逞英雄?
他小先生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才会不假思索地亲自跑去救人。
文哥儿没想到朱厚照是为着这事儿才满脸不乐。
文哥儿道:“我没琢磨那么多,瞧见我离得最近就先去救人了。”
何况周围在那儿玩耍的都是些小孩子,他一个十几岁的人哪能差遣这样的小孩儿下水去捞人?左右这也算不得多危险的事,他还是有把握将那么小一孩子顺利救上岸的。
朱厚照道:“那小先生以后得多琢磨琢磨。”他止步看向文哥儿,“若是小先生你日后为救旁人出了什么事,便是那人侥幸被你救活了孤也会命人把他活活打死。”
因着有从小玩到大的情谊在,朱厚照在文哥儿面前很多时候都收敛了自己的脾气,鲜少摆太子的架子。
可这次他还是没忍住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别说什么身为太子得对天下子民一视同仁,他就是觉得旁人的命比不过他小先生的命!
他绝不是在说气话。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别说只是把对方活活打死了,哪怕是把对方抄家灭族他都不够解恨。
朱厚照神色有着罕有的平静,仿佛自己只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上他确实也只是在陈述事实。
文哥儿皱起眉。
他一直清楚朱厚照有专横霸道的一面,只是平时朱厚照不太表现出来,他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看来这小子骨子里到底还是皇家的种,估摸着从生下来那天起就知道自己能掌控别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