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因为雪烈重心移动,石墙又朝上移了几十米。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马达的轰鸣声,高压钻已经又快又准地破开层层阻隔刺了进来,压力撤去之后,钻头顶端突然变幻成一把尖刀,落下的地方正对着雪烈的颈动脉!
镜头突然变慢,音乐也变得缠绵又婉转,雪烈幽深的眼睛深深地看过来,嘴唇微动:“逸可,过来。”他身体微微一颤,似乎打算站起身来。
梁逸可本来满脸焦急,看到他的动作,读懂他的表情之后,突然就镇定下来了。
森林中长出来的王者,应该是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的……而自家这只,到底被自己一点一滴教会吃饭写字认道理的,竟是学会牺牲自己了。梁逸可看得清清楚楚,雪烈起身的那个角度,正好能用自己的身躯将尖刀抵住,这样,就能让他顺利通过了……
梁逸可眼含欣慰地站了起来,在这个昏暗的洞口,光与影交错在他脸上,眼中的光彩成了这昏暗之中最亮的星。他甚至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意,从容地,毫无畏惧地,往前猛然一扑!
梁逸可的身躯直直撞上尖刀,尖刀从他背后直接穿透至胸前,让他胸口开出一大朵绯红的血花。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雪烈狠狠撞了出去。
胸口的血染红了梁逸可的笑容,竟然透出一抹诱人的妖异。他努力地微笑,为自己救了白虎,同时又不甘心地喃喃出声:“只可惜了给雪烈拍的那么多照片和录影,我还没能看见它们剪辑成片的样子……”
“轰隆”一声,失去支柱的石墙快速合拢,将梁逸可与雪烈隔在两边。
同时,也是阴阳之隔。
雪烈整只兽都懵了,愤怒地大吼着,在克制不住的情绪沸腾之下变身白虎,一甩尾巴转过身来。他听见了梁逸可最后的声音,十分安详——
“好好活下去,不要憎恨这个世界。”
他颤抖着爪子,徒劳地扒拉那合上的石墙。
然而,镜头到底是彻底黑下来了。
……
导演迟迟没有喊停,在场的人也没有人打破宁静,谢以乔保持着最后那个闭眼的姿态,躺在逼真的石洞当中。
石墙外面看上去沧桑厚重,但实际上只是轻薄的一片,结束摄影之后,就缓缓地自动往地底沉下去,重新露出谢以乔的面容。
他没有睁眼,正静静躺着,等待那种强烈的悲恸情绪从身体中褪去。
他一直坚信,演戏演到极致,就是演到自己都相信。这就跟想骗人要先骗过自己是一个道理。所以,每次演戏,特别是这种生死离别等情绪波动越大的戏份,他就越容易投入进去,前世,到后来演技琢磨透了之后,有时候演完一部片,两三个月走不出来也是常有的事。
莫洛斯还是保持着雪色兽族的形态,他深邃幽蓝的大眼睛凝视着躺在地上少年,过了大约十几秒那么久,突然沉默地跃起,扑到少年的身上,爪子将少年的脖子紧紧搂住。
变为成年形态后,他的身体也变得沉重了许多,这一扑之下,谢以乔简直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他撞移位了,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身上的大老虎却丝毫没有把人压痛的自觉,只垂下毛绒绒的大脑袋不住地蹭着谢以乔的脸颊,以示安慰。他又柔软又温暖的毛发将谢以乔的脸蹭得很舒服,谢以乔就没有出声,忍受了他的行为。
结果大老虎得寸进尺,伸出热气烘烘的舌头在谢以乔脸上舔舐。他还是只嫩虎的时候,舌头软软的,舌根上的小刺基本感觉不到,舔在脸上谢以乔只会觉得有点软,还挺喜欢。但现在这只成年兽就不一样了,舌根上的小刺也坚硬许多,刮得谢以乔脸疼。
他勉强抬手挥了挥,要把大老虎从身上推下去。但是拍这种戏不光体力消耗大,更重要的是心累,拍完以后他整个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浑身没什么力气,根本推不动莫洛斯。
莫洛斯嘴里发出有点悲伤的呜呜声,抱住他的脖子不松爪。谢以乔被他这一顿撒娇,突然就觉得戏还没演完,他还是那个为保护雪烈而放弃生命的摄影师,奉献与牺牲的情绪很容易就回到他体内,翻腾不休。
属于云兽的直觉告诉莫大神,自家媳妇对他的抗拒已经消失,且媳妇情绪陡然变得更加低沉,他立刻就明白这是陷入戏里出不来了。
此时不攻心,更待何时?
这样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要是再贪图那一时的亲近,就活该讨不到老婆了。
他果断地从谢以乔身上退了下来,趴到他身边,拱了拱身子跟他凑在一起,暖烘烘的热气从鼻尖喷出,用鼻子极尽缓和地、不带一点情欲色彩地,轻轻在谢以乔颈项间蹭来蹭去。
有点痒,但更多的是被安抚的舒适,谢以乔身体没动,只转了转脑袋,面向莫大神,但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两只趴着的耳朵。
然后,他听到一把低沉悦耳的嗓子,凑到他耳边说:“主人,雪烈和梁逸可分开了,但是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那个声音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虽然声线有些冷,但谢以乔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暖意,像是一首安宁的催眠曲一样,让他的身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突然觉得,以前钻牛角尖要区别对待戏里与戏外的举动其实蠢透了,戏终人却未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鬼使神差地,他在大老虎又一次开口之后,突然点了点头:“嗯,在一起。”
“嗷呜!”大老虎微微一愣,吼了一声跳起来,彻底把他扑倒了。
……
夜间,谢以乔在他新家的待客厅,手捧一杯养生茶,颇为无语地看着沙发上老神在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