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钱氏撩了眉看兰依,“你不是自己做了选择吗?”
兰依摇头,咽下喉头的痛,轻笑一声道:“太太太小瞧兰依,兰依一条贱命何足挂齿?”
钱氏眯了眼,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兰依,目光中似隐藏了细细的针。
“说吧,你想要什么?”钱氏含笑开口,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与嘲讽。
兰依迎上她探究的目光,暗自敛定心神:“我要太太将我扶为平妻。”
兰依的话像沙子一样揉进了钱氏的心,隐隐难受却又不得不隐忍,她不知道兰依知道多少,便不敢贸然动手,可是她却又不愿意如此被兰依拿捏。良久,默然无声。
兰依也不相催,安静的立着。右侧脸颊上那条伤痕已经结了枷,想来就算是好了,也会留下不小的疤痕,这就也难怪,她会想出那么毒辣的办法来对付王梓萱。
“平妻吗?”钱氏终于出了声。
兰依点头,“是的。”
钱氏忽然就笑了,“为什么不是嫡妻呢?”
兰依哧笑一声,道:“太太,我本不是个贪心的。”见钱氏邹了眉头,兰依话锋一转道:“但欲望谁都有,只看各自把握的分寸。”
“不错。”钱氏的话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弄,“你倒是个有分寸的。”
兰依淡笑不语。
“说吧,那人是谁?”
兰依的眸中立刻就有了一抹惊喜,“太太你答应了?”
钱氏轻哼。
兰依也不在意,她本打算拿这个秘密换主机一命,只是临时起意,才又附加了这个条件而已,而钱氏是否真的要她的命,尚且难说。谢沐安不可能会坐视不管的,她断定钱氏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从而逼着她说出那个秘密。兰依勾了勾唇角,暗道:都是从姨娘的路上走出来的,这种勾心斗角的手段,她从前又何尝没使过呢?相较于,她对王梓萱的狠辣,只怕不及太太当年对徐氏的万分之一。
“是二姨娘,是她将手书送了出去。”
“啪。”钱氏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怔愣的看着兰依,哆嗦着唇,良久才平静了语气道:“你有什么证据?”
兰依摇头。
钱氏恼怒道:“空口白牙,难道你说什么我便得信什么?”
“太太,”兰依瞪着空洞洞的眸子,盯着钱氏,“是与不是,太太不妨将二姨娘叫来跟兰依对质。”
钱氏使了个眼色给钱妈妈,钱妈妈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
屋子里,钱氏目光不善的盯着兰依,较之先前的慌乱,兰依这会儿子却是镇定无比,甚至迎着钱氏的目光笑了笑。
“你不怕我杀你灭口?”
“太太说笑了。”兰依低了头,娇声的笑了笑,未几重新抬起头,认真的看向钱氏,“太太,像我们这种人微命贱的人,因为怕死,总会给自己留点什么的。”
钱氏邹了眉,“你在威胁我?”
“不,”兰依摇头,“兰依是在向太太示好。”
“哼。”钱氏轻哼,在心里飞快的算计着。那些陈年往事像是搁在柜子里的旧棉絮,一被抖开便有了腐败的气味。
她记得,是那年的春天,她刚刚诞下了安哥儿。老爷已经有快半年没有进太太的屋里,她正暗自欢喜着,却不料镇国将军突然派人送了封信来,将老爷狠狠的指责了一番。老爷不得已进了徐氏的屋子,却被徐氏赶了出来。
之后过了几个月,汉成国突然挥兵南下。镇国将军奉旨领兵出征,爹爹被钦点为监军,随大军出发。谁都没有想到,战无不胜的镇国将军这次却败了,不但败了,还累得安庆长公主的第三子——崔炫詹战死。消息传来的时候,徐氏躺在床上,三天水米不进。
后来,马上有人参本,说镇国将军通敌卖国,皇上因为痛失外甥,竟将镇国将军抄了家灭了满门,徐氏因着安庆长公主的缘故,被免于一死。但却也去了半条命。
那个晚上下着倾盆大雨,安哥儿一直哭闹不休,乳娘怎么也哄不好,她嫌烦,让乳娘抱了出去。却在这时,有人敲开了谢府大门,送了封信到徐氏手里。徐氏看完信,吐了口血。那时,老爷还请了大夫来给徐氏问诊,却不料被徐氏轰了出来。
第二天,徐氏便上金銮殿求见圣上。盛怒当前,皇上拒而不见,徐氏竟然拔了侍卫的剑自断一指,说要为父伸冤。可是皇上又怎么肯呢!若不是安庆长公主殿下求情,皇上只怕立刻将徐氏治了罪。
后来……钱氏眯了眯眼,后来父亲派了人见她,那人要求她安排他单独跟徐氏见面。也是那个时候,乳娘正抱着安哥儿在她房里玩。她将乳娘谴了下去。带着那人去求见了徐氏,也许那个时候,乳娘根本就没有离开吧!
钱氏垂了眼,细细的翻索着往事。
她隐约听到那人逼问徐氏,手书在哪?玉玲珑又在哪?徐氏当时是怎么说的?钱氏忽的就觉得身上一阵恶寒,那样深的诅咒,她仿佛再次看到徐氏那几欲流血的眸,灼伤着刻骨的恨,向她看来。
“总有一天,有人会替镇国将军平反;总有一天,你钱氏一族,你谢家满门,会因为你们的罪孽而九族尽灭,我发誓,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看到你们人头落地的那刻。”
再后来,徐氏死了。
钱氏勾了勾唇,轻轻的笑了笑。是的,徐氏死了,她亲眼看着那人将一根红绞纱绕过徐氏的脖子,亲眼看着徐氏因为痛苦,而瞪得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珠子。她又亲手帮着那人,将徐氏伪装成自缢身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