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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展信佳（第2页）

温词，等着我，别乱跑，总是找不到你，你这人真的特不好找，所以给我的机会吧。你不用退步，站在原地就好。

最后三行了。

温词，见字如见面。

落款：爱你的小柳枝。”

柳时序盖上笔帽，仔细端详了一遍，最后将纸张细细对折齐整，塞进柜台工作人员给的专用信封里，递给唯一一位工作人员。

管理信件的姑娘将信封拿过去，瞥了一眼又滑到柳时序身前，比烂西瓜还红的指甲在收件地址戳了戳，“收件地址怎么不写？还有邮政编码，不填全怎么寄？”

柳时序一怔，好像才想到还要填地址这件事，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从容不迫打开笔帽，笔尖已经落下了，脑子却还为填“天堂”还是填“地狱”做斗争。

思考的同时又想到母亲还在时每天晚上给他讲的故事。

柳家的长辈信奉基督教，是很传统的基督教徒，空闲的双休会去教堂做礼拜。

他的母亲因为生病的缘故从不被允许做任何工作，每天有大把时间把生命烧在教堂，听传道士讲道，晚上再将听来的忠告汇总一下讲给柳时序。

那是一个燥热的夜晚，柳时序发烧躺在床上，脑袋昏沉，他的母亲却不肯让他睡觉，执拗的要讲完今天的所学。

柳时序闭上眼不肯听，母亲就拧他的胳膊。

这场挣扎像拉锯战，最后两败俱伤，而母亲的话也成为深埋进幼小心灵的毒瘤——自杀的人都要去地狱。

柳时序在收件地址上只写了两个字。

“地狱”。

他写完又觉得范围太大，如果阴曹地府也分层数，温词会在第十四层枉死地狱。柳时序把地址填写详细的同时内心小幅度雀跃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怎么找到温词了。

柳时序将地址补充完递给工作人员，谁成想工作人员的反应这么大。

“嘶——”

座椅发出刺耳的划动声。

那姑娘两只眼睛都瞪圆了，语气里皆是不可思议：“地狱？你能不能好好填！？这里是邮局，不是让你来开玩笑捉弄人的地方！请您严肃一点。”

“没填错，就是这个地方。”柳时序翘起唇角，一颗尖尖的虎牙随之露出来，“这个地方不能寄吗？”

姑娘被他的表情吓到了，木讷地摇了摇头。

柳时序随即显出一副很失望的表情，嘴里吐出来的一字一句像沁了毒，“那可真是太可惜，你们邮局不是哪里都能送到吗？我可是掏过钱贴了邮票的，你去送一趟好不好？”

大厅突然响彻一声惊叫，门口的保安火速飞奔过去，柳时序被强硬地摁在柜台上。

守在邮局门外的陈隅也随着动静冲进去。

电光石火间，大厅闹作一团。奔跑的，联系上司的，安抚解释的，柳时序的脸颊贴在冰凉的大理石面上，他的身体开始抽搐痉挛，眼前是无声的慢镜头播放，生者总踩踏他的灵魂。

半小时后，柳尚青带着医生赶来，镇定剂的注入让柳时序瞬间脱力，他浑身汗湿地被柳尚青带进汽车。

柳时序又变得沉默寡言，他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行为举止变得奇怪。

第一天，柳时序开始学着化妆，为自己不长不短的头发买来一顶假发。

第二天，柳时序开始学习，一天有十八个小时都在刷题和背书中度过。

第五十三天，柳时序开口说话，他说自己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住。柳尚青因他主动向自己讲话这件事开心坏了，不假思索便同意了。

第七十天，定居紫荆村的柳时序把温词的骨灰埋进院子里最大的那棵紫荆树下。

第两百一十三天，柳时序告诉柳尚青他想进学校，想教书。柳尚青投资当地一所私立中学，成为幕后董事长。柳时序进入江禾中学。

……

柳时序渐渐遗失真正的自己，他开始认为自己就是温词，一个高中毕业就逃离温朝宾独自生活的温词。自费读完大学，应征来到乡下和好友夏小尔一起完成支教事业，认识一个热心肠爱八卦的邻居，养一只狗一小孩，有一个爱她的男朋友。

他代替温词延续了一个美好的梦，短暂且让人沉迷。

可梦终有一天会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