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咬软软的饭,还是改叫外送米汉堡好了?”
“都可以。”
“怎么你的反应好像我叫什么都没差?”
“是没差。反正吃也是你在吃、吐也是你在吐、泻也是你在泻。”与他无关。
“说的也是。”哎,翻翻型录,翻完再重翻,永远看不完。
小路漠然忙着指上的动作,不追问赫柔是在难过些什么、沮丧些什么、失落些什么,导致她的肠胃又开始造反。他们这挂死党早有默契,有人若是出状况,其它人陪着就是了,不需穷追猛打逼供到底,也不需恶心巴啦地倾心吐意抱头痛哭。这样陪着,就可以了。
他被人甩了的惨痛期就是如此走过来,大书呆父母离异的那段日子也是如此走过来。他们彼此陪伴,不必做作,也不必啰唆。
“算了,我决定叫麦当劳。”她抛开型录,郑重宣布。
“我不要再吃那种东西!”大书呆回头呛声,才继续与李德火并。“你如果事情办出个成绩了,你嚣张还有道理。可是明明弄不出个结果的,凭什么臭屁?!”
“那我就叫披萨??”
“我当初就说过,我精神上支持你们——”
“你唯物论的还跟我讲什么精神?”几时改走唯心路线的,啊?“你分明是见风转舵,看苗头不对了,马上撇清。还什么精神上支持你们咧,那种东西值几个钱?”
“你说我唯物?你这种资本主义的才叫唯物!”他重炮反击。“什么都要量化、什么都以结果计算、算你的资产、算你的收入、算你能提供的实质效益、算你的年资、算你学校的世界排名再来评定你这个人有多少价值。还讲什么全球一家世界和平,根本是骨子里唯物、嘴皮子唯心!”
“你还不是以唯心手段来操作你的唯物!”难道全世界的人类都矛盾,就他一个不矛盾?“不然你跟我讲什么精神、喊什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你要我叫哪种披萨?”
“你不想蹚浑水就直接讲,反正这事你帮了我们也赚不到什么东西,你会拒绝也很合理。可是你答应要帮忙了,这时又突然跟我讲什么精神上予以支持?”
“你跟赫柔事前又没跟我讲清楚整个状况,我投注心力查下去了才发现大有问题。你敢说你们事前没有刻意隐瞒?”
“我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哪有那个闲工夫再去瞒你?”他以为她很闲,每天都不用上网、不用玩game、不用看卡通、不用跟人哈啦、不用吃也不用睡、不用恍神、不用看八卦杂志?“我忙都忙死了!”
“你到底要不要吃披萨啦?”赫柔问到火大。
一直埋首于掌上电玩的小路,懒懒分出一只眼睛瞄到门口杵着的两人,闲闲吩咐——
“赫柔,拿两双拖鞋。”
“干嘛叫我拿拖鞋?!”烦不烦哪,没看到她在忙吗?
“有客人……”不对。“主人回来了。”
“啊,婉儿姐姐——”她才幡然谄媚到一半,就吓得目瞪口呆。
戈宁?站在门口的是戈宁?
他冷然面对屋里的太平盛世,不予置评,深觉为此担忧焦急的自己活像白痴。婉儿姐姐对这一切,倒处之泰然,稀松平常。
“我帮你们送牢饭来了。”婉儿姐姐欣然拎起名厨餐厅的外带餐点。“赫柔想跟高先生私下谈谈吧,我会替你留着你的份。”
赫柔整个人早已空掉,和戈宁关门独处半天,还是没办法回魂,对着他发怔。
真的假的?戈宁就在她眼前?
“要确认一下吗?”他几乎摸透了她的脑袋,淡漠展臂。
小手的食指畏缩地、试探性地、偷偷地、轻轻戳了戳他胸前。那厚实感、存在感、生命力、热度与强度,令她不敢置信。真的是他?不是她手机里塞满的影像?不是她计算机里偷存的戈宁?不是她脑中常常勾勒的幻觉?真的是他?
真的。
她像小狗小猫似地嗅着他的胸前,往上搜寻,随着他配合的逐渐屈身,嗅往他的颈际,他的耳后,他的脸庞,他的双唇,他的鼻息,他的眼睛,他的额角,他的头发。啊。
她枕颊在他的头顶上,将他整颗脑袋拥入怀中,眷恋不已。是他,这是他,是她朝思暮想的他,是她常黯然神伤的他,是她牵肠挂肚的他,是她难以放弃的他,是让她孤单寂寞的他,是让她倾心迷恋的他,是让她饱受折磨的他,是让她最开心的他,是让她最难过的他,是她言语无法形容的他,是她甘愿奋不顾身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