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用这个。”姜三豹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黑溜溜的鸽蛋大小的铁球来。
杨度很有兴味地拿过铁球,在手里掂了掂,笑着说:“姜千总,你原来是个没羽箭张清啊!”
姜三豹“嘿嘿”笑了两声,说:“不要再叫我姜千总了,我有个僧名叫大空。”
“大空?”杨度轻轻地念了一遍。绿营的千总,哥老会的头目,一入佛门,便将世事看空了。他望着虽穿僧服,然英气并未减杀的大空问:“你离开了军营,有多少事情可做,为什么要入空门?”
“一言难尽。”大空喝了一口酒,抹抹嘴巴说,“我以后再慢慢对你说吧!”
听这话,杨度料想他出家有其为难处,便不再问了,说:“你为何入空门我不知道,但你为何一人在此守萝卜,我却知道。”
“你知道什么?”大空颇为吃惊地问。
“为了这个呀!”杨度指了指盘子里残存的野兔肉,又摇了摇酒葫芦。
“对,你说得对!”大空脸色松弛下来,随即哈哈大笑。
“你住在寺院能喝酒吃肉吗?”杨度夹起一块肉说,“要我做和尚,我也做得,就是不能长期吃斋,要做就做鲁智深那样的花和尚差不多。”
“何必一定要做花和尚,像我这样,做个守萝卜的野和尚也可以嘛!”大空很开心,喝了一口酒,问,“杨公子,你来密印寺住了好些日子了,做什么呀?”
“帮觉幻长老记录沩仰宗的谱系研究。”
“记得怎么样了?”
“大概还有十来天就差不多了。”
“你的朋友寄禅法师怎么样?我不是问他的佛学,我是问他的人品。”大空盯着杨度的眼睛问。
“我与寄禅法师相交并不深,来密印寺前才认识的。”杨度捏着泥碗,沉吟一下说,“据我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看来,他是一个通达世事光明磊落的人。”
“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和尚?”
“我看是的。”杨度肯定地回答。
大空沉默不语。
杨度看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了,站起来说:“我要回寺院了,改日再来看你。”
“行,以后常来吧!”大空也起身送他出门。
“你刚才在菜地里做什么?”望着一大片绿油油的白萝卜菜叶,杨度问大空和尚。
“除草。”大空答,走了几步,他望着杨度说,“你是个饱学士子,应该记得《 史记 》里朱虚侯的《 耕田歌 》。”
杨度疑惑地望着这个未受具足戒的野和尚,他怎么会突然想起为铲除诸吕复兴刘家汉王朝立了大功的朱虚侯来?又怎么会想起以《 耕田歌 》来讥讽吕太后的故事来?
“《 耕田歌 》说:‘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除而去之。’这说的便是除草。”大空意味深长地盯着杨度,问,“杨公子,你说,‘非其种者,除而去之’,此话对不对?”
“噢,噢,对,对。”杨度含含糊糊地回答。
夜里,杨度在密印寺云水堂里,又想起了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