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虽然粮价都不会太高。本来这文吏还以为这是因为徽州土地贫瘠所造成的特殊情况,可他询问府中的同僚,却发现并非如此。于是这文吏便四处调查,在他调查之后,他惊讶的发现,不但市面上出售的粮食很少,而且连盐、药材、木炭、布帛、油脂等许多物质都很紧缺,比起往年的同一时间段内,价格差不多要高上三四成。这个敏感的文吏立刻将这件事情报告了上司,吕十七得知后并没有声张,而是派人秘密调查,这些账簿便是他通过收买几家大店铺中的伙计先生偷偷抄录而来的。
“这也没啥吧!”吕雄看了看账簿笑道:“这徽州和我们那儿不一样,都是些生意人,就是靠价格涨跌吃饭,其实这几样货物也就粮食、盐还有布是干系大的,粮食方面只要夏粮一上来,自然就跌了;至于盐,十七叔你替我写封信给杭州主公那里,补送一批便是了,主公那里用了新法晒盐,多的要命;走新安江的水路也就不到一个月的事;至于布匹,现在是夏天,也不用***心将士们穿衣的问题,等到秋税后再***心也来得及。”
“可要是夏粮收不上来了呢?”吕十七的口气并没有随着吕雄的轻松口吻变得轻松起来,反而越发阴沉了。
“这怎么可能,这边又不是淮上,一发大水便把庄稼冲了个干净,都是些小江小河,也不会一起发水呀!”说到这里,吕雄的语速逐渐迟缓了下来,他突然明白了吕十七的意思。“你是说要打仗了?”吕雄突然迟疑的问道。
吕十七沉重的点了点头:“不错,这几样东西都是大军急需的东西,那几家商铺都是徽州的地头蛇所有的,他们消息可比我们灵通多了。使君你想想,现在夏粮还没上来,府库中都快见仓底了。如果有大军入侵围城,那时我们拿什么给将士们和城中的百姓吃,没有那些东西,我们那什么守城呀?”
吕十七一连串的发问问得吕雄满头大汗,作为久经战阵的将领,他很明白如果吕十七所说的那一切发生了,入侵的敌军可以就食于野外那些没有收割的夏粮,那些崎岖的山路,将不会再成为对方补给车队难以逾越的障碍;而作为守方的自己,反而会陷于绝境,更不要说杭州的援兵不但不能依靠徽州的仓储作战,反而还要通过崎岖的山路或者曲折多险滩的新安江逆流而上,运送粮食补给,还有什么能比这种情况更糟糕呢?他为自己的愚蠢和迟钝感到惊讶。
“十七叔,你能够确定这些店铺都是受外敌指使,来收购各种物质吗?”吕雄低声问道,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还不能确定,我已经从军中抽出了几个面生的去打探消息,不过此次来我们就带了十二都兵来,其余的都是州兵,徽宁道上的多处岩砦都是州兵驻防的,这些地头蛇在州兵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旦发作起来,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一定要小心防备。”
“十七叔说的不错,我们不能莽撞行事,若是打草惊蛇,让他们先发作起来便糟糕了,我马上去清点库房中的粮食军械,让那些兔崽子们都灵醒点,可别让那些混蛋打个措手不及!”吕雄点头赞同道。
吕十七刚才所说的都乃是镇海军的军事编制,每都一般是一百人左右,也就是说吕雄从杭州带来的军队约莫有一千二百人。在完成两浙十三州的内部整合的同时,吕方也对麾下庞杂的军队加以清理整编,镇海军的军队主要分为以下三类:
殿前亲军,这是镇海军最精锐也是吕方本人最信任的军队,分为左右二厢,大约有六千人左右,厢下有指挥,指挥下有都。五都为一指挥,十指挥为一厢,由于兵力不足的原因,并没有编满。殿前亲军的来源主要是淮上和丹阳子弟,就算不是以上两类也是从降军选拔出的勇健者,平时的主要任务是留在杭州宿卫吕方。
亲军六卫,这是镇海军的主力,大约有三万人,这些军队的主要部属在治所杭州,与淮南交界的苏、湖二州也有相当一部分,镇海军其他州郡由于或者基本没有强敌相邻,或者地形崎岖,易守难攻,所以驻扎的军队都相当有限,例如吕雄所在的徽州,他就只带了十二都军队上任,其余的内地州郡更少,有的州郡干脆只有两都,三都。这些军队的编制和殿前亲军相同,也是厢(卫)——指挥——都的三级编制,军官则按照以下编制指挥军队:节度使为主帅,厢(卫)设都指挥使,指挥设指挥使,都设军使、副兵马使(骑兵);都头、副都头(步兵)。平日的其军政事务由都押牙或左右都押牙管理,行军作战则由节度使、都指挥使、指挥使,都头指挥。都指挥使以下军官便泛称大将、都将、牙将。此外,镇海军还有一支水军,有大小战船四百余只,军士近万人。
州兵(义从兵),州兵的前身主要是被淘汰掉的钱缪降兵,还有便是原先个州县编练防备匪盗的土团兵,州兵并无固定的薪饷,不过可以减少一些劳役,平日务农防盗,农闲***练,战时出征,辅助亲军和殿前亲军作战,各州的州兵素质和数量都差别很大,例如苏州、湖州的州兵战斗力很强,组织也很严密,亲军扩编或者招募新兵时,也往往从这些州兵中选拔,其数量就十分庞大,约莫有十余万人。
为王前驱 第471章 异常(2)
第471章 异常(2)
徽宁道,这条连接着徽州治所和宣州宁国县的要道,乃是沿着分隔两地的天目山脉中的深谷而修筑的,沿途断崖峭壁林立,山林茂盛。从铺砌道路的青石板上留下的深深地车辙来看,这徽宁道上的昔日交通十分繁忙,宣州田土肥沃,盛产粮食;而徽州虽然土地贫瘠,但是盛产各种山货、木材、茶叶。这些徽州特产,还有由两浙的沿海州县运送过来的食盐、海产,都沿着这条道路输往宣州乃至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宣州多余的粮食则也从这条道路运往徽州。
这一商道在钱缪灭亡后的短暂争霸战争中冷落了下来,但是随着吕方建立了对两浙十三州的稳固统治,徽宁道上的商队数目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数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精明的徽州商人的足迹很快就遍布了大江以南的广大区域,他们利用徽州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地位,在南方商人中取得了一个举足轻重的地位,徽宁道那坚固宽阔,保养良好的青石路面说明了那些商人对它的重视。
但是徽宁道的繁荣突然又消失了,随着田覠的灭亡,大量的乱兵逃入了广袤的天目山脉中,变成了山贼盗匪,穿行在山间道路上的那些商队成为了他们最好的目标。而且代替田覠的杨渥和王茂章都对镇海军满含着敌意,对徽州商人苛重的税负和频繁的没收使得那些往日利润丰厚的生意变得无利可图。很快,徽宁道又从旧日的繁荣商道变回了僻静的山间道路,从石缝中生出的杂草越长越高,很快就布满了路面,远远看去和两旁的谷地并无差异。
一只野兔伏在草丛中,快速的啃食者四周的嫩叶,不时抬起头警惕的察看四周的动静,灰色的背部融入了四周的背景中,就好像草丛中的一块寻常石头。突然野兔警惕的抬起头来,长大的耳朵竖了起来,粉红色的鼻翼剧烈的扇动着,这通常是它不安的表现,接着它突然往旁边一跃,接着便三蹦两跳就消失在山林中了。
片刻后,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从山路的尽头出现了十余骑影。那骑队来得好快,不过七八息功夫,骑队便到了眼前。为首的那人勒住坐骑,打量了一下左右地势,捋了捋颔下胡须,沉声问道:“这里应该离金沙镇不远了吧?”
“郎君好记性,这里便是明坑坞,再行十余里便是金沙镇了,过了金沙镇便是丛山关,那边就是徽州地界,有土兵防守,再行十八里便到了绩溪县城。
问话那人微微颔首,跳下马来继续观察起路面和四周地势来,他生得修眉长目,颔下微须,微红的脸胖,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身上穿了件锦袍,也看不出什么来历,倒是右手拇指上戴了一枚白玉扳指来,价值不菲,可也是看不出什么来历,但言语举止之间自信有力,显然非富即贵,平日里位居人上,乃是个发号施令的角色。
首领在那里观察地势,其余人等也跳下来,不待头领吩咐,便分出数人在四周高处放哨,其余人则取出马料袋喂马,有的还给坐骑擦汗,松开马肚带,让坐骑歇息一会儿,有条不紊,便是积年的老兵,也不过如此。
那首领看了半响,从土堆上走了下来,一旁的副手以为即将出发,正要着急部下,却听到首领指他说道:“你且将身上衣衫脱下,换我的穿上,待会去到镇上,便以你为首领,我便当一个副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