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秋收之后,龙舟、祭社之类的庆祝活动城中比比皆是,加上各地的商旅,正是一等一的大都会繁荣景象。可此时的广陵,草木凋零,路上的行人稀少,无数昔日的朱门大户,门上早就多了个雪白的封条,青石的台阶上多有暗红色的血迹,便是少数残留下来的,也是门可罗雀,若非道上频繁出现的甲衣铿锵的巡逻军士,整个广陵城便好似一座死城一般。
王府之中,严可求正端坐在案前,面前的几案上堆满了文书,十余名属吏分坐两旁,严可求一边批阅几案上的文书,一边询问具体管辖的属吏,迅捷无伦,便好似同时生十余双眼睛,十几双手一般,眼看着几案上厚厚一叠的文书变薄,不过半个时辰功夫,本来几案上如同小山一般的文书便被处理完毕。看到诸事处理完毕,严可求这才松了口气,正起身松松筋骨,正好看到徐知诰站在堂下,一副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的模样,赶紧起身笑道:“原来是小郎过来了,怎的站在堂下也不上来!”
徐知诰一边上阶,一边笑道:“知诰以前看《三国志》里说蜀汉杨议‘常规画分部,筹度粮谷,不稽思虑,斯须便了。’本以为不过是虚妄之语,今日得见先生,才知晓知诰是井底之蛙,看轻了天下英雄。”
严可求看着徐知诰青春洋溢的脸庞,心中不由的滑过一股欣慰之情,笑着起身上前与徐知诰把臂而行,笑道:“这也没什么,不过是下僚之才罢了,据我所知,当年宣州田覠手下牙推骆知祥也能做到这般,那厮尤善治金谷,号称‘物尽其用,连连用兵而民间不乏’。”
“当真?我还以为天下间有这般捷才的只有先生一人呢?”听到严可求的话,徐知诰不由得咋舌叹道:“只是这骆知祥现在在何处?某欲向义父引荐,这等大才岂可让其屈身于草莽之中。”
听到徐知诰的问题,严可求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沉声道:“此人现在已经投了镇海军,在吕方麾下执掌金谷财赋之事。”
徐知诰闻言默然,他自然知道为何严可求会这般,吕方便好似他们两人心中的一个伤口,虽然表面上看过去已经收口结疤,但只要稍一触动就会发现那只是表象,那痛楚几乎已经能让他们两人的灵魂都颤抖起来。
良久之后,严可求突然问道:“你可是从家中那里过来,主公伤势如何了?”
原来米志诚之乱后,徐温伤势颇重,严可求便留在王府之中,代为处理军政之事,顺便监视被拘禁在王府中的杨隆演和史太夫人,而徐知诰便带领亲军弹压广陵城和保护住在徐府养伤的徐温。在严可求的雷霆手段下,虽然广陵城中血流如河,人人对其切齿,但总算将这个局面又重新稳定下来了。
徐知诰闻言便是满脸愁容,躬身答道:“禀告严掌书,义父还是那个老样子,时昏时醒的,口中还说些昏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原来徐温当日中箭之后,不但失血颇多,而且米志诚的箭上还抹了乌头毒,创口生了金疮,虽然请了大夫小心诊治,但病情还是是好是坏,人也是时昏时醒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清醒过来。
听了徐知诰的回答,严可求不禁脸色又阴沉了起来,方才看到徐知诰才有一点的好心情一下子又没了。虽然徐温昏迷前,有表示将军政之事交与严可求与徐知诰处置,但毕竟徐知诰只是义子,徐温还有嫡亲子徐知训,此人偏生又是个草包脾气,素来瞧不起徐知诰这个收养来的,若非在不久前的事变里徐知诰的血腥手段将其有些吓得呆了,只怕此人早就来抢权抢得不亦乐乎了。更不要说广陵城外的淮南各州郡刺史还有南岸的镇海军,要面对这些问题,没有一个神智清醒的徐温是不可能的。
正当两人在堂上满腹愁绪的时候,堂下飞快的跑上一人来,却是徐府的家仆,敛衽在二人面前拜了拜,气喘吁吁的禀告道:“禀告严先生,小郎君,郎君醒过来了!”
“什么?”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大喜,也顾不得眼前的事情了。严可求招来几名部属叮嘱了两句,便与徐知诰一同往徐府去了。
大侵攻 第614章 离散(2)
第614章 离散(2)
徐温斜靠在几个叠在一起的锦垫上,刚刚苏醒过来的他显然还很虚弱,双手无力的放在大腿上。他的妻子坐在一旁,擦拭着脸上喜悦的泪水,口中絮叨着,这时,婢女送上刚刚热好的糜粥,徐夫人赶紧接过来,轻轻的用汤匙搅拌了两下,待温度稍低,便亲自为徐温喂食起来。
几口热腾腾的糜粥下肚,徐温立刻就感觉好了不少,方才还无力的软摊在大腿上的双手也有了力气,他伸手推开妻子的送过来的汤匙,低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你这番足足昏睡了十三天,都快把我吓死了,还以为这次要挺不过去了!”徐妻见丈夫一问,想起这些天自己的害怕和担心,双目不禁又流出泪来,继续絮说道:“郎君你这次能熬过来,要对亏菩萨保佑,待到你身子大好了,定要和妾身去寺中还愿,大大布施一番!”
听到妻子的这番唠叨,徐温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作为一个典型的古代中国人,他对佛家抱持这一种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更不要说寺院中那些长得肥头大耳,口中念叨着“阿弥陀佛”,实际却是贪婪势利的主持高僧了,徐温可不认为自己能够从这次重伤中恢复过来和这些让人讨厌的家伙有任何关系,只不过看到因为自己受伤而变得百般憔悴的老妻,他还是没有如同往日那边直接出言打断,而是静静等到老妻的话语间隔,低声道:“现在城中情况如何?”
“还能怎么样?”徐妻的脸色顿时惨白了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非常可怖的事情:“自从你中箭昏迷过去之后,广陵城中天天都在杀人,我住在府中,都能听到外面军队的声音,听小兰说,都是严可求和知诰干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说些什么,可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呀!”
徐温点了点头,看来严可求在得到昏迷前的批准后,可是好好的大干了一番呀!这么做的后果现在还很难评判,不过自己现在的确需要这样一把利刃打开局面。他伸手接过粥碗,三口两口将其吃完,抬头道:“派个人去,将严掌书请来,就说我醒过来了,有事情要立刻见他!”
徐妻接过粥碗,答道:“你刚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去唤他来了,现在应该快到了。”她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通报声,正是严可求到了,徐温精神一振,吩咐屋中其他人退下,准备与严可求单独议事。
严可求与徐知诰进得屋来,看到徐温刚吃完了粥,精神还不错的样子,两人脸上都露出喜色,敛衽下拜道:“在下(孩儿)拜见主公(阿耶)!”
徐温做了个让其起身的手势,道:“罢了,如今形势如何,快快说与某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