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徐世坤将全体店员召集拢来,作了一个简短的训话。面对毕恭毕敬的店员们,他的口气很祥和,但命令的意味不容置疑:
“诸位,我现在重申:我不在店里的时候,一切由狄经理说了算。明白吗?”
店员齐声回答:“是,徐先生!”
徐世坤的目光,在老店员王福才脸上短暂地停留片刻,转身走了。狄庆槐注意到了这个,姑父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店门外,他便走到店堂中央,当着大家的面,用手指敲敲那个柜台:
“老王。你过来,把这块玻璃,好好擦一遍。”
王福才忍气吞声地走了过来:“狄经理,我刚刚才擦过呀……”
………【饶不了他个赤佬】………
3o3。饶不了他个赤佬
狄庆槐面无表情地说:“再擦一遍。”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里间经理室,关上玻璃门。
这位叫孟华荣的金厂老板,自然不是什么善类,他用这批金银饰做抵押,在鑫金珠宝店弄到一笔钱,原来是为了倒腾一批走私彩电,什么债主逼债之类,全是扯淡!做家电的狄炳根正是为了赚区区几个差价,才跟孟老板搅在一起,由他牵线,搭上了鑫金珠宝店狄庆槐这个关系。
经过一连串大起大落折腾的狄庆槐,现在也不是吃素的了,他通过还在炳根店里打工的瞿玉贞密查暗访,很快把他们这些勾当摸得清清楚楚。这事儿他没有马上向姑父报告,他要自己来了结,将计就计让他们吃一个哑巴亏。
对孟老板狄庆槐倒不计较,损人利己、算计别人是他们这种人的天性;只是炳根瞒着他干这种事,令狄庆槐似乎很生气。听了玉贞的报告后,他不禁骂道:
“炳根这个赤佬,我饶不了他!”
玉贞一听便紧张起来:“庆槐,我们又上当了吗?”
狄庆槐却又嘿嘿一笑道:“哪有那么多的当好上……他们既然想算计我,那我也对不起啦。”
玉贞说:“人家货真价实,还有合同约束,你还能怎么样?”
“你这么小看我呀?”狄庆槐胸有成竹地说,“窍门就在合同上,这回我要弄得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庆槐,这儿不是狄家湾,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玉贞劝道,“我看狄炳根并不是要想存心蒙你,他不过财迷心窍想顺手捞一票罢了;要整你就整姓孟的,炳根那头,你还是放他一码吧。”
玉贞无意中的这几句话,倒真还提醒狄庆槐。是啊,先不管炳根是不是跟孟华荣勾结在一起有意套自己,要想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明争暗斗中大获全胜,没有炳根的配合,还不好办呢。于是他当天便给炳根打了电话,约他下午到豫园喝茶。
炳根按时来了,先还装得没事人似的,然而一听狄庆槐说他准备将那批金银饰低价抛出,他就慌了神,强作镇静道:“庆槐,期限还没到啊,你这么‘跳楼’出去,人家老孟不是要蚀掉老本?”
狄庆槐不紧不慢地说:“合同规定的期限之内,我就是拿去白送人,也不干谁的事。”
“庆槐,再商量一下吧,”炳根坐不住了,苦苦哀求道,“这生意是我介绍的,孟老板也算是朋友,我不好交待啊。想当初你刚到上海,要我帮你一把,我二话没说,能办到的尽力办到。你如今开了珠宝店……”
“这珠宝店可不是我开的!”狄庆槐打断他。
“好,好……这笔生意总是你做的吧?”
狄庆槐冷冰冰地摆摆手:“别跟我东拉西扯了!你说实话,孟老板是不是还想把货收回去?”
炳根点头道:“庆槐,孟老板算起来还是跟我沾点亲带点故,过去我困难的时候人家也帮过我,现在他债台高筑,不过想在你这里活动一点头寸,没说过让你们用那么低的‘跳楼价’把货倒腾出去呀……”
狄庆槐呵呵笑道:“算啦,炳根,别把我当三岁孩子哄了。什么‘债台高筑’,当我不知道?姓孟的用这钱跟你一块儿倒腾‘水货’彩电,要大捞一笔呢!”
炳根大吃一惊,矢口否认:“没有没有,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没有这事,我今天会找你来?”狄庆槐听都不要听,“这世道,哪有不透风的墙啊。炳根,你也知道,想算计我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今天找你来,就是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狄字来吧。”
炳根耷拉下脑袋,心想他果然全都知道了。他沉默了好大一阵,终于在孟、狄二人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叹口气道:“好好,你我才是亲兄弟,那就直说了吧,要我做什么?”
狄庆槐开心地笑了:“非常简单。你也明白,这桩买卖最关键的是时间,时间!你只需要把钟表指针往后稍稍这么拨—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