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是有人来报信,说孔阿娘犯了旧疾,村里大夫看不了,这才找到镇上来。
毕竟是自已的发妻,孔阿爹心里虽然气她不分青红皂白伤了孩子的心,可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人去死。
终是心软,去医馆请了大夫一同回村。
报信的人倒也没说假话,孔阿娘的确病了,胸闷气短下不了床,时不时还咳嗽。
床前也没个伺候的人,茶壶里的茶水早就凉透,想喝口热水都难。
听见门口动静,抬头一看,居然看见了孔阿爹,当即愣住,等再回过神,眼泪就不自觉掉落下来。
孔阿爹看着半靠在床头的孔阿娘,鬓角冒出的白发比他还多,心下着实不是滋味。
之后每月过半都会到村里去看看人,再不济,也会托上回报信的人去瞧瞧。
只是始终没松口说接人回来。
孔阿爹心里清楚,沈桃是个好孩子,和孔云深两情相悦,琴瑟和鸣。
如今又有了福宝,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比蜜甜。
他不想从中掺和一脚,为了自已的私心去委屈孩子。
所以从不在两个孩子面前提起孔阿娘,偶尔孔云深私底下问他时,他也说没什么事,让人不要挂念。
因着这样,两人一下看见孔阿娘,还有些恍惚。
毕竟面前的人比记忆中清瘦了不少,鬓角发白,皱纹满布,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哪还有当初的耀武扬威。
到底是自家阿娘,孔云深心里忍不住发酸,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张口都困难。
“阿、阿娘,您怎么……”
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孩子的哭闹声。
孔阿爹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福宝快步走出来,着急道:“桃儿,福宝是不是闹觉了,我怎么也哄不乖……”
话音刚落,一扭头,也见到了屋檐旁的孔阿娘,一下就忘了自已在说什么。
沈桃拉着孔云深快步上前,示意他去扶孔阿娘,又从孔阿爹手里接过孩子,先一步进了屋,去哄孩子。
“……先进屋吧。”
孔阿爹叹了口气,先一步往里头去。
孔云深在后头,见孔阿娘迈步吃力,忍不住伸手扶住人,即便隔着厚厚的棉衣,也能察觉到手上触感的单薄,心下更不是滋味。
将人扶进堂屋炕上,三人一时无言。
许久,才传来孔阿娘颤颤巍巍地声音。
“我、我没想干什么,只是、只是想来看看你们和孩子……”
语调中不自觉带了哭腔。
孔阿爹说得没错,她就是之前日子好过了,失了分寸,忘了自已几斤几两。
自从回了村里,原本巴结讨好她的娘家人见无利可图,慢慢疏远她不说,背地里还骂她丧门星、药罐子。
要不是孔阿爹偶尔会去看她,怕连手里为数不多抓药吃的银钱都要被搜刮去。
人心凉薄,她是真真实实体会到了。
病得下不了床那段时日,她躺在床上看着梁顶,眼中浮现的都是以前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她的确对沈桃有偏见,可也不得不承认,沈桃是真的对她好,拿她当亲娘伺候。
是她猪油蒙了心,被身边人撺掇着做了傻事,如今再是后悔也是无济于事。
年关将近,村里都热闹起来,过年本就是一家团聚的日子,眼见着周围邻居合家团圆,她也不由自主想到了镇上的孔阿爹和孔云深,还有沈桃和福宝。
她没见过福宝,但听报信的人说过几回,心里一直念着。
今儿刚好有人赶着牛车来镇上置办年货,她身子见好能下床走动,实在忍不住这才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