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茗伏在地上:“臣要向父亲交代,要向家人有个交代,酒席都已备下,陈家也不能吃这个哑巴亏,臣请侯爷海量包容!”
我对陈又茗倒有些刮目相看起来,敢说出这样一番话,想不到,他还真的有些胆色。不过我想,还是因为对象是温和著称的宁侯爷,再发火也不会真正为难他。要是换了别人,他未必有这个胆子。
篱清墨走近他,缓缓说道:“你问我延迟亲事是谁的意思,我告诉你,不是别的人,正是太子殿下。”
陈又茗显然有些愣住,片刻才道:“太子?明衍太子?为何他要干涉臣与霜小姐的亲事?”
“太子不是要干涉,”篱清墨皱眉看他,慢慢道,“你今日过来,本就是操之过急,将亲事延期,也是为实际考虑。”
陈又茗咬牙:“臣不懂,臣,是奉圣旨的。”
他将手伸进袖子里,迅速拿出了明黄卷轴的圣旨,捧了上去。
说到底,陈又茗就是不信,凭什么明衍太子,会为了我和他的小小婚事,如此劳师动众。
篱清墨垂目看着,沉声道:“这圣旨之上,并未言明具体婚期。”
陈又茗抬头:“当日陛下曾言,微臣觉得合适之时,都可迎娶小姐。”
父亲脸色难看,已是一拂袖,离开了院子。
我注视着院内一举一动,起初将明衍太子搬出来,我还有些意外。陈又茗的不放弃,却……亦在情理之中。帝京之人,都知道我和篱清墨之间的微妙,他此时退让,难免会让外界的人觉得,整个陈家的脸,被宁侯给打了。
还是那句,陈又茗,丢不起这个人。而篱清墨,此时或者他可以用身份压制陈家,逼得陈家最后答应延期,却已难免给人强硬之感。而,宁侯的一世清明,都将丧失于此。以后外界的人,都将如何评价他?
人言可畏,五年前,我已经体会过了。
闭着眼睛,我心里缓缓吐气,篱哥哥……
“小姐。”春桃暗暗推了我一下,脸色苍白看我。“你,不能让姑爷背骂名……”
欲哭无泪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我此刻,是。
转头看窗外,我胸口是一片茫然的针扎的痛。春桃说:“有人对你不好,但总有人在爱护着你。凤凰小姐做了错事,不可原谅。但侯爷是对的,他待小姐你的心那么好,小姐你是非分明,不能让侯爷这么苦啊!”
我推开她的手,微弱地一笑:“桃儿你多虑了。我从来,都不想让他苦。这世上真心待我的人不多,仅有的几个,我都不想让他们苦。”
我抬头看着门边,慢慢朝门口走过去。刚一脚踏出门槛,篱清墨却笑了笑,看着陈又茗,道:“其实太子殿下,昨日已与霜儿相识。两人交谈也畅,太子得知霜儿身上,有一块贵人赠的玉牌,正可保她心愿达成。昨日我送她回家,就落在我那儿了。”
几乎一晃眼,一件东西从宁侯手中垂下,丝丝缕缕的穗子,底端系的玉佩轻轻晃动着。他将玉佩伸到陈又茗脸前,让他看见。
“这块玉佩是前太后萧氏留下来的,萧太后你知道,乃圣上祖母。她的玉佩可达天听,并不比当今君上圣旨,差哪儿去。”篱清墨看着陈又茗逐渐滞住的脸色,显然已认出来,“这块玉佩既是霜儿的,当然要送给她。因为霜儿今早成亲,我便听了太子的,提早赶了过来。”
陈又茗一拜到底,额头触地:“微臣明白。”
篱清墨道:“方才霜儿说了不愿嫁,按道理,玉佩在手她可以做主婚事作罢。不过,也不能随便逆了陛下圣旨的意思。就各让一步,折中办法,婚事不取消,探花郎你就迟些时日再来迎娶,如何?”
陈又茗叩首:“微臣领命。”
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从那玉佩一出现,我就处于震惊之中。我不知道,篱清墨竟会选择在这样的场合,亮出这块玉佩。
陈又茗声音压低:“萧后玉佩已失踪十载,霜小姐五年内遇到了哪位贵人,竟赠送了小姐这样一件奇宝。”
篱清墨收回玉佩:“这就不是陈公子该知道的了。”
陈又茗低头不语。
风光来迎娶的探花郎,又带着一列迎亲队原路返了回去。尽管回去的路上不再敲锣打鼓,却还是能吸引无数的围观百姓。堵在相府门前等热闹的,已有不少眼尖的发现我不在来接新娘的轿子里。于是飞跑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探花郎迎娶一趟,还没娶到相府大小姐的事,陈又茗的车马还没到家,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第五十一章兴师问罪
篱清墨回头,看见我,顿了一会,迈步慢慢向我走过来。满屋子的婆子丫鬟跪了一地,春桃也着急忙慌跪下。篱清墨站在门边,缓缓道:“你们都下去。”
婆子丫鬟三三两两应:“是,侯爷……”
从地上爬起来,都从门口鱼贯而出。
他看着我一笑:“是太子的意思,先不急着取消婚事,免得太得罪陈家。等以后有了时间,再慢慢地从长计议。总会有办法,把这个婚事不露痕迹抹去。”
我明白,先行缓兵之计,我都懂。看着他收藏玉佩的袖子,我怔然,半晌才说话:“你与太子,为何要为我演这出戏?”
篱清墨微微低着头,捏了捏袖子,半晌笑道:“你给了我这个玉佩,难道不是想靠它,实现愿望吗?”
我鼻内发酸,眼前模糊起来:“我的愿望,不是这个。”
篱清墨看着我:“再过几日就是陛下寿辰了,这对太子来说,也是一份大礼。当初明帝昭告天下,寻找玉佩之时,曾说得玉佩者,可满足其任意一个愿望。太子对你,也很感激。”
我转身,淡淡说:“太子殿下,想把玉佩敬献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