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互相施了个礼,凝嫣便请他进书房,她将门虚虚掩上,“不知公子有何话?”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何雍脱口而出,道出心中所想。
凝嫣注意到话里称位的变化,心里升起了一股抗拒,“公子若无话,不妨听姎一句。”
“请讲。”
“烦请公子以后不要再来闲云阁了,”凝嫣平静地别过头去,“你我国贵有别,我家中大人是不会同意的。”
何雍不再言语,慢慢跪坐到蒲团上。
他第一次见凝嫣真容时,以为她不过是个宫女。他毕竟是九卿之后,收个宫女在身边并不是难事。可当他知道心中之人竟是东辽贵族的时候,原来的志在必得都土崩瓦解。不过,何雍是执着的,他相信事在人为,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从不轻言放弃。
“国贵虽有别,却还是可以通婚的,”何雍说着,笃定地看向凝嫣,“只要你愿意,我就会想办法请皇上赐婚。”
他再次向凝嫣伸出双手,“但执子手,一世不弃。”
漫漫星空,塞外戈壁。
从西突人营帐传来的欢腾鼓乐声,在空荡荡的戈壁上空回响叠加,仿若整个戈壁都在欢庆着。
二十年前,西突还是兵强马壮,让大周惧怕的边族,但自打大周普及了炼铁术,研制出了百炼钢,西突就再没在战事上讨过什么便宜。此番西突人长驱直入血洗太尉府,生擒太尉,成了二十年来西突最值得庆贺的一场胜利。
仔细听去,一片欢腾下隐隐有女子抽泣的声音。西突人欢庆的篝火圈里,十来名大周少女被强行退去衣裙,全(衣果)着为西突人跳舞。其中若有哭泣不止、卷曲着身子不愿行舞的,必然遭到带着咒骂声的拳打脚踢。男人们围在篝火旁喝酒吃肉,看中哪名女子就强行按到,当着众人的面在沙地上尽情凌辱。锋利粗糙的砂石,磨破女子细嫩的肌肤,鲜红的血迹便染上了戈壁的土地。这些野蛮的西突男人们,稍遇反抗,便挥着重拳狠狠打下。被掠劫来的少女,如待宰的活鱼般,头部遭到一次次重击,直到昏软无力,只得由他人为所欲为。
“西贼可恨!待我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一声极小的咒骂声从营帐外不远处的土丘后传来,淹没在西突人的狂欢声中。
廖铭恩带领十数名轻装士兵,匍匐在土丘后,机敏地观察着西突营帐的动静。他对刚才说话的士兵轻轻嘘声,一眼不眨地盯着目标,低声道:“此番唯一要务是救出太尉,余下万事皆与我等无关!”
那士兵一拳打向坚硬的黄土地,以此来舒缓满腔愤恨。
廖铭恩冷眼瞧他,眼中是毋庸置疑的坚定,“别忘了,我等都已立下军令状,若无法平安带回太尉,全都要就地正法!男子汉大丈夫,战死沙场是荣耀,但若因无能被处决,死也无言面对家乡父老!”
此话一出,众士点头,再心无旁骛。
直至夜央,西突人酒醉精疲,廖铭恩才以手势下令。这一小队轻装士兵便猫着腰,借着黑夜的掩护往西突人营帐去。彼时西突大营少有清醒之人,廖铭恩带着人探过几个帐篷便寻到了太尉,犹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的将其救下。然而,这一队人刚出营帐行了不远,便见西突大营现出火光。人声鼎沸,廖铭恩心中大惊,忙叫众人加速行进。
不久,之前说要杀光西突人的士兵就追了上来,他乐呵呵地问众人自己的杰作如何。
廖铭恩来到那士兵面前,他的表情在月光下晦暗不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么?”
“知道!我随手点了西贼一个帐子!”
“好!”廖铭恩手起刀落,那士兵的人头已滚落在地,“违抗军令者,斩!”
戈壁的星空,浩瀚而璀璨,在火光与呼救声中,显得愈发庄严宁静。
安阳,龙祥宫。
大周皇已有小半个月没有传见张佳茹了,他如今身边躺着的,是新宠国人子,大周皇宫里最末等的侍君女子,过了今晚,她就是夫人了。这女子皮肤莹白,长发乌黑,虽不是十分漂亮,但是在月光下看,着实有那么几分月下仙的影子。
因貌似月下仙而得宠的女子,已有数人。大周皇的喜好从红妆花饰的张佳茹变成了月下清冷的素颜美人,已人所共知,只偏偏张佳茹,还执怮的以为如夏花盛放的她,才是大周皇的最爱。
瓷瓶碎裂的声音突如其来,将大周皇怀里的国人子惊醒,门外接着传来一句带着哭腔的撒娇,“皇上为何不见茹儿?!”
国人子仰头去瞧大周皇,见他双目虽闭,但眉头却皱得老高。于是,如受惊的小鸟般往大周皇怀里蹭了蹭,“皇上,妾身怕。。。。。。”
大周皇紧了紧怀里的小可怜儿,怒声斥道:“今儿外头值夜的都干什么吃的!还不送女公子回去休息!”
随着一声诚惶诚恐的“是”,门外又安静了下来。
除皇后外的所有后宫女子,非大周皇传召,不得擅自来见,张佳茹再得宠的时候,若没有大周皇的口谕,也难进祥龙宫一步。最近张佳茹备受冷落,怎么反倒能轻而易举的跑到他寝殿外叫嚷?大周皇了然于心,定然又是皇后搞的鬼。
不多时,睡意来袭,大周皇昏昏沉沉地睡去。恍惚间他好似回到了十九年前,那时的皇后还是温良女子,虽不聪颖,但却比现在简单温暖。他陪皇后在御花园散步,一手挽着她的胳膊,一手摸着她隆起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