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没想到不良帅会出现在这么一个小寺庙里,也没想到他久久销声匿迹之后第一次出现竟然是对徐青素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弱女子动了手,更没有想到她身旁的护卫还能将不良帅拦阻下来,众人看着那护卫的神情便都有些奇怪,然而护卫却像是茫然不知,一径喊着休走便追了出去。
不良帅出现在此处,马希声是第一个不信,然而马希崇说得信誓旦旦,众人也都有鼻子有眼地说了一回,深信这出现之人正是不良帅,那面具和声音都做不得假。众口铄金,马希声也不能说自己与不良帅如今还有联系,只能咽下了这个暗亏,心知这定然是马希崇做下的局也无用,毕竟不能同马殷分说清楚。
这一场祈福被不良帅搅了,众人担心山上还有不良人的余孽,是以都不敢久留。原定是要在这寺庙里住上一晚,想来也是马希声为了能确保看见自己这个侄子不能出世而想出来的法子,不过因着谁也不知道‘不良人’究竟会不会卷土重来,这计划显然是只能落空了,众人商定尽早下山,以免在日落之后再生出什么波折来。
等回了山下,马希声才来寻马希崇。
他已经很难维持出一个温良的笑容,马希崇眼见着他的笑里像是带着一点刺,但也没有从前那么害怕了——也不知道他从前究竟是害怕,还是看上去害怕,他轻咳了一声问道:“兄长有什么事么?今日素素受了惊吓,我想要尽快去看一看。”
“一时看不见,也不耽误什么。”马希声淡淡道,这话已经仿佛是带着刺儿,马希崇权当是没听出来,道:“看来二哥夫妻感情不那么好,一时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马希声暗暗地咬牙,只道:“今日之事,难道真是不良帅的手笔么?其人听说现下正在北方,怎么一忽儿有时间来了楚地?”
是要暗示马希崇,说这件事来得蹊跷,且他心中清楚绝非是不良人所为,叫马希崇不要太过分了。
不想马希崇是根本不买他的账。
“不良帅的踪迹,我自然是不知道的。”马希崇皮笑肉不笑道。“二哥这话听起来倒像是知道,若真是如此还需早日告诉父王一声,免得不良帅在楚国境内兴风作浪。”
说完便冲着马希崇浮皮潦草地作了一揖,转身回马车上去了。
马希声在那里站着,仿佛是要跺脚似的,不过转念一想,方才正殿里那一把香应当也足够徐青素麻烦了,只等着那女人一流产,马希崇便也神气不起来,到时候再可以从中斡旋一番,在那齐王的面前添油加醋说是马希崇不重视这个女儿,那也许还能让马希崇与齐王交恶。
打着这样的算盘,马希声是觉得心中舒服了很多。他站在原地望着马希崇的背影微微冷笑了一下,转身自顾自也去了。
从他身后又露出一双含着冷笑的眼睛。
李存礼想,马希声是有些着急了。
要的便是他着急,甚至于是还怕他不着急。毕竟马殷时日无多,他这个做过监国又是诸子之中最长的,大抵便是下一任的楚王。他只要小心翼翼不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就不会出什么差错。
现下对徐青素出手,已经是有些失了方寸。
出手不成,又当如何呢?
等回了府,李绛璎先一步在徐青素房里布置了一只浴桶,那理由也很充分,只说今日受了不良帅的一番惊吓去去晦气。不过浴桶并非是给徐青素准备的,看那水温,除非是想要把徐青素烹煮一番才需要这样的温度,水里沉浮着许多药材,屋子里弥漫着一点苦涩的药气。
徐青素坐在榻上由着李绛璎把脉。李绛璎的衣服还没有换下来,依旧是侍女的打扮,不过气势不再收敛着,看上去便反像是主人。她握着徐青素的脉沉吟了片刻,道:“那些腌臜的东西是都已经除去了,不过这些药材固本培元,你多闻一闻也好,免得后面还要出什么事端。”
“今后?”徐青素笑了起来。“是啊,今后只怕还会有些热闹,不过今日不良帅已经出现了,我想,再给我带来麻烦的人便已经不是他了。”
身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马希声现在已经慌了,总会漏出些马脚来。”李存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窗边。“只管等着便是。”
他忽而轻笑了一声,道:“这世上模仿李星云模仿得最像的,还需得是无名兄,这不良帅扮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李无名站在幽邃的阴影之中,看不清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自从他的面目变成如此可怖的一副情态之后,他便已经很久不愿意出现在人前了。李存礼这话是在夸赞他,他却没有半点被夸赞的喜悦,只是淡淡道:“旁的倒是没有什么,他李星云扣上一张面具也还是李星云,但只有一点,我还不认他是不良帅,他不配。”
李存礼哈哈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马希声忐忑不安地在自己府上等了三日,三日里马希崇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马希声坐不住了。
他以兄长关心弟弟的名义带着一个太医登门,马希崇也不再掩饰些什么,只说徐青素需要静养府上的医生其实够用,只是兄长既然有这样的仁爱之心,当弟弟的也不好拒绝,于是把那太医里里外外查验了一回才放进去。太医把了一回脉回来对马希声禀报,说那胎儿强健得很,没半点要夭折的迹象。
还不等马希声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马殷的身子在李绛璎撤手不管之后终于是支持不住了。在某个轮到马希声侍疾的夜晚,这位楚国的开国之王在寝殿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比高季兴倒是要强些,或许是因为不知身后事会有多么的诡谲自以为安排好了一切,至少他是瞑目的。
深夜中的钟声传出去很远,自然是所有人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