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沒想到,分明是贪图人家给的那点儿借宿费,这种见钱眼开的家伙,该杀。”阎福泉恶狠狠地点评了一句,将刘文中的汇报第二次打断。
后者刚刚从余老四手里敲了一大笔“脱罪款”出來,不敢轻易苟同这个结论,偷眼看了看老鬼子藤田的脸色,低声分辨道:“那余老四虽然收留刺客,却只能算无心之失,毕竟咱们保安队事先沒说,要所有外來客户都到咱们这边登记备案,他一个做小买卖的,又怎么可能分辨出良民证的真假,。”
阎福泉早就猜到刘文中会从事主手中捞好处,所以更要故意给他难堪,“规定的确有不完善之处,可朱县长遇刺之后,他沒有及时向保安队举报刺客,就该被处以极刑,以警效尤。”
“照你这么说,守城门的弟兄,还有那条街上的地保,都要负连带责任,一股脑杀下去,整个黑石寨……”
“余老四收留刺客,导致朱县长遇害,该杀。”见两名下属为细枝末节争执起來沒完,藤田纯二挥了下手,不耐烦地做出最后裁决,“但念在他的过错并非出于有心的份上,判他去大盐湖那边服苦役好了,具体时间长短,你们两个商量着决定。”
“是。”阎福泉看了一眼刘文中,得意洋洋地翘起了下巴,只要把对余老四的最后处置权从刘文中手里夺回來,后者搜刮到手的财产,就不得不分给自己一大半儿,否则,只要自己不松口,余老四就得在大盐湖那边挖一辈子咸盐,刘文中收钱不办事的恶名也就顺势坐定了,以后再也甭想得到任何主动送上门的好处。
这里边的弯弯绕,老鬼子藤田纯二哪能猜得到,他只是想尽早把刺杀案的真相找出來,以免事件继续酝酿酵,进而扩展到伤害到帝国对东部草原控制权的重大危机而已,“刘君,你继续,余老四还招供了什么,那个刺客有沒有其他同党,其具体身份应该是什么,。”
“其他,余老四就沒说了,刺客一直是一个人住在他的小酒馆里头,沒见到有同伙前來联络,具体身份……”刘文中眨巴着三角眼,努力把握最后的表现机会,“属下认为,此人可能是流窜到草原上的共*匪余孽,至于连老大口中的入云龙,极有可能是为了推卸责任,胡乱招供。”
“噢。”藤田纯二低低的回应了一声,脸上涌现出几分明显的失望,“阎君,你呢,你带回來什么情报,。”
“属下得到了这个。”阎福泉掏出一张被汗水润透了的白纸,慢慢展开,随着他刻意的动作,两个铅笔画的人像缓缓出现于三人的视线之内,非常逼真,用栩栩如生來形容也不为过,拿到外边去,几乎可以当作素描艺术品來收藏,只可惜作画者的心思沒用在正地方。
“这两人是…”藤田纯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虚心询问,刘文中则满脸灰败,活像一只刚刚打输了仗的土狗。
隐约看到了荣华富贵在向自己招手,阎福泉笑了笑,继续解释:“这个高个子的,看上去稍微老成一些的,就是草原上大名鼎鼎的马贼,入云龙,矮个子的那个小年青,是当日开枪行凶的刺客,正如刘队副刚才汇报,他姓张,名叫张松龄,可能是山东人,说话略带山西口音,也可能是山西人,故意装作是山东來客,朱县长遇刺那天,主要是他动的手,而入云龙负责半路上接应,跟他一道杀了连家四兄弟的其余三个,还有保安队的小分队长吕强。”
“果真是入云龙有参与,他不是一贯独來独往么。”藤田纯二眉头轻皱,信口指出阎福泉话中的不合理之处。
“就是,他是有名的独行大盗,从不跟人合伙。”刘文中也抓住微弱的机会,试图翻盘。
“此一时,彼一时。”阎福泉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头,微笑着补充,“刘队副你有所不知,这个姓张的家伙可不是一般人,据我推断,他极有可能,是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之命,派往草原的祸乱种子,所以入云龙刚好借此机会,受了国民政府的招安。”
后半句话,不但让刘文中傻了眼,连一向镇定的老鬼子藤田,也是大惊失色,质问的言语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阎君,你有几分把握确认他是国民党特工。”
“十分。”阎福泉在回來路上,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听到藤田纯二追问,立刻加重了语气强调,“报告太君,属下的消息來源相当可靠,另外,属下一直收听华北自治政府的官方新闻,具他们播报,这个月初,有一伙自称是铁血锄奸团的人,冲击了张家口的关卡,而铁血锄奸团,正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下属组织。”
“说不定是巧合呢。”刘文中有气无力的强辩,声音在他自己听起來都透着虚弱,“毕竟承德和赤峰那边,都沒听说有军统的人出现。”
“不是巧合。”阎福泉摇头否认,“我也曾想过他是共匪余孽,可是刘队副,你见过共匪余孽把价值二十多块大洋的货物,随便扔在小酒馆里不要的么。”
“这,这……”刘文中不得不在心中承认,自己的确不如阎福泉更胜任保安队长一职,自己光想着刺客买卖东西照价付钱,不占百姓便宜,酷似传说中的共产党,而阎福泉,却从刺客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上,干净彻底地排除了其是共匪余孽的可能。
“另外,最近收音机里头还曾经说,伪国民政府的残兵败将,接受一个叫朱德的人的提议,改变战术,在华北打起了游击……”
“嘶。”还沒等听阎福泉把话说完,藤田纯二已经额头见汗,如果真是国民党特工进入草原收编马贼打游击的话,接下來的日子,他可就难过了,凭着手头仅有的半个中队的帝国士兵和一个中队的保安团,恐怕能否保住黑石寨都成了问題,更甭说深入草原,将反抗者剿灭干净了。
而关东军本部那边,此时又不可能抽调出更多的人手來帮助他,要知道,蒙古草原的面积,比帝国本岛还要大上许多,假若每个县城都要派遣大队人马驻守的话,帝国就不用继续向南打了,光维护草原上的治安,便足以消耗掉大部分兵力。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个“火种”形成燎原之势,必须在它展壮大之前干净利落地扑灭它,想到这儿,藤田真二立刻做出决定,“阎君,你立刻召集保安队,倾尽全力捉拿入云龙和姓张的特工,我会派小野中队协助作战,务必在十日之内,将那两人的尸体带到我的面前。”
“是!”阎福泉敬了个礼,却沒有立刻动身,而是四下看了看,弓着腰继续汇报,“属下还花了大价钱,从一个黑市商人手中,买到了军统特务的下一步行动计划,据那个商人透漏,军统特务曾经找他打听过咱们黑石寨货运车队的出日期和具体行进路线……“
他的声音越來越低,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但很快,整个黑石寨的鬼子和伪军,都被这几句话给调动了起來。
“吆喺,,。”在等待属下们集合的时间里,老鬼子藤田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比比划划,风险与挑战总是相伴而生,他要利用这个机会,调遣所有部属,在草原上共同编制一张巨网,凡是落进巨网里的凡人,都注定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