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新生儿诞生,九殷都觉得欢喜,每一个神族死去,九殷都要叹息。
神族到底不负九殷期望,发展的欣欣向荣,很快成为了天地之间最强大的种族。
之后,按着法则运行的顺序,九殷又陆续创造了其他的种族,但无论如何,神族都是承载了他最多的那个。
“我在创造人族的时候想的很好,人族弱小,神族强大,神族可以帮助人族繁衍生息。”九殷道:“可事实上,神族眼里并无人族。他们身为最强大的种族,对下展示的并不是善意,宽容,同情,而是漠视,践踏,不屑一顾。”
束台看着九殷,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失望。
“多年前,你的幼弟梼杌出世,于人间肆虐不休。”九殷轻轻拨了拨手心的花朵,“我去凡间看过,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干涸的河床上躺着凡人的尸体,被乌鸦啄食。刚出生的婴儿,就这么小小的一点,被扔在路边。一开始哭声很大,慢慢的越来越小,最后没了生息。”
“白发苍苍的老人,瘦的皮包骨一样,指着上天,声嘶力竭的骂苍天无眼,而后吊死在枯树上。”九殷的声音轻缓,却叫束台背上寒毛耸立。
九殷看着束台,“对于你来说,或许凡人朝生暮死,不过转身踏入轮回道罢了。可对于我来,每一份绝望都是沉甸甸的。”
“你那个时候就对神族失望了。”束台道。
“是,”九殷道:“我很失望。神族失去了敬畏之心,他们把自己放得太高了。相比之下,我觉得凡人更加可爱。他们懂得谦卑,更有一种温良之心。”
束台沉默了很久,“为了凡人更好的繁衍生息,就要抹去神族。”
“不止神族,还有仙族,”九殷道:“任何干涉凡人发展的因素都不能留。”
九殷道:“我希望构建一个,没有神仙的人间。”
束台有些惊讶的看向九殷,九殷道:“没有神族和仙族,凡人不再想着求神拜佛,一切都靠自己。神族与仙族也不能干涉凡人们的生老病死,因缘际遇。当然,我也一样,不会干涉凡间事。”
“我同你说过的,凡人可以创造出世上不存在的东西。”九殷道:“天地之大,凡人一点一点的去摸索,去创造。尽管他们的生命短暂,可是一代又一代,子子孙孙无穷尽。我很想知道,他们能走多远。”
束台听着九殷的话,心里竟不自觉的也生出几分向往,他想,这样的人间大约比天上要精彩的多。
束台这么想着,心绪又复杂了起来,他看向九殷,看着九殷眼里的光,道:“这些东西你从未同我讲过。”
九殷顿了顿,一双眼眸敛尽光华,“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会同你分开。”
九殷垂下眉眼,轻轻的笑,“我以为我能护你一辈子自在随心。便想着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何必叫你为这些事情挂怀。”
束台哑然,诚然他又一段十分自由自在叫人艳羡的过往,但此后还不是遇见各种各样不称心的事。他也是才想明白,人在其位就应该做其事,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旁人,他的这份自由何其自私。
或许就是因为他心里有这份想法,面对西王母,连恨都不是很有底气。
“我现在觉得,还是聪明点好。”束台有些黯然。
忽然束台头上一沉,他看去,是九殷手掌落在了束台头上。他看着束台,轻轻笑道:“没人心疼的孩子才要学着聪明。”
束台一愣,仿佛回到那年凡间,殷晚躺在摇椅上,含笑看着他。
“没人疼的孩子才要学着聪明。何况你身边有我,要这么聪明干什么?”
束台眼睛一下子红了,他拍开九殷的手,忽的站起来。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九殷没有说话,依然那么看着他。或许他说这句话就是故意的。
束台跑远了,回去就翻出了他给殷晚做的不尽木簪子。
九殷回来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河洛,问了两句。
“这簪子是不尽木?上头还有个什么字。”
束台不说话,河洛就仔细瞅了瞅,原来是“殷晚”二字。
他心里暗暗记下,问道:“你真这么喜欢殷晚?”
“自然!”
“那九殷呢?”
束台面色冷下来,也不说话。
河洛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同样的一个灵魂,你爱一半,却恨另一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