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周文已经亲临第一线,见此情形恨恨的猛捶车栏。
他这才发现,这个新关隘很可能比让他第一次领教到秦人战力的雒阳城更为难啃。雒阳四面皆可进攻,他可以充分发挥自己二十多万人的优势在几十里的城墙上投入大批的士卒同时进攻,即便城内有几万守卒也会面临顾此失彼的状况。
可现在,可供进攻的正面只有五百步,一次最多展开五千人,秦军如果如自己所料有五万人守关,则关上的兵力密度足以压制几千人的进攻,而己方只能采用连续不停的攻击模式,一军乏力时就投入另一军。
但眼前的情况是,秦人根本不让你靠近,远远的就布起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只有进攻者死,没有守卫者亡。
“命一军拉成一线,提水灭火。命另两军,挖土前运,泼土压火,一定要打开一条进攻的缺口。”周文命令道。
后面的两批军卒立即分成了两块,一部分人向边上的河水跑去,列成了一条运水的人线。另一部分人则向河水另一侧的山脚挖土编草袋,准备向火墙投掷土袋压火。
“把床弩调上来,向城头抛射。”
床弩被拉了上来,几十架排成了两排,一声令下,几十支大箭呼啸着越过火墙向关城上抛物线坠落。这种大箭你就算用铁盾也是挡不住的,但由于周文的床弩在火墙后五十步排列,到城头的距离就有二百五十步左右,因此整个飞行过程被城头看得清清楚楚,比较轻易的就躲开了,造成不了多少杀伤。
而城内的反击马上就给了周文一点颜色,一只只小酒坛大的泥弹裹着干草带着火飞过了火墙,砸在周文的床弩阵内。泥弹碎裂,豆油泼洒而出遇火而燃,周围几架床弩都烧了起来。
“拉走床弩!”眼瞅着城内又有几十个小黑点冒着烟升上天空,伍颓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着火的、没着火的床弩刚刚拉离阵地,秦军的燃烧弹就砸到了,又是一片火潭。片刻之后,运水线也遭到了火罐的袭击,还有床弩大箭的威胁,只能撤掉。用土袋压火的尝试其结果也不是很理想,你压灭一点儿几个柴捆就又抛了过来,顺便还带着火罐砸你的投掷士卒。
“大将军,这么看,秦人城内的抛石机射远至少可到四百步,我等的床弩最大也就射这么远,完全压不住秦军。”伍颓愤怒而又无奈的说。
周文泄气的摆了摆手:“看来我们遇到了和假王在荥阳所遇到的情况了,秦军以火防御,确是应对人众攻城的新方略。”
他低头想了一下:“眼下之策,只能看秦人能有多少木柴可供消耗,这么大的火,需要的柴量也不小,秦人或没有多大的后劲。传令,各部暂且待命,但不可懈怠,随时准备攻击。”
前面的火墙哔哔啵啵的烧着,哪一堆的火头刚刚现出颓势,远处就飞来好几个柴捆,多数都能准确的砸到火堆边。
周文下了战车,开始原地转磨般围着车子踱起了步。伍颓也下了轻车走到周文身边,小声说:“秦人会不会知道我等粮秣不继,以此法消耗?若粮秣耗尽,我等这么多人就不战自溃了。”
周文猛地抬头:“依你之策当如何?”
伍颓晃晃脑袋:“属将亦无良策。不若这样,未参与攻击的后军,暂且把每日供粮减半?这样也能多和秦人拼耗几日。”
“这一来军心肯定会有所浮动……也罢,今日除了前军和提水灭火及铲土灭火那几军,其他军的晚食都减量吧。”周文苦笑着:“和士卒们说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待函谷关的粮草送到就立即恢复正常的四斤每日。函谷关那边还没消息?”
“大将军,现在尚未到午时,后军回函谷关的万人日夜兼程,也要午后才能到。消息快马报回至少要入夜了。”
“让攻击的第一阵和提水、铲土的三军在此备战等待,其他各部后退十里回营寨。若秦人的火墙薪柴不继,你立即发起进攻并回报于我。”
“喏。”
不知道章邯准备了多少柴禾,反正秦军用抛石机丢过来的火墙,一直烧到了酉末戍初(19时)才没有柴捆继续抛来。现在是九月末,虽然此时尚未算出二十四节气(要到西汉时司马迁改颛顼历为太初历,即将十月为为正月改回一月为正月后才算出节气),但肯定已过了秋分,因此这会儿天都黑上来了。
只是前军两军憋了一天,看到火堆终于开始熄灭,也顾不上天黑,发一声喊,提起云梯举着火把就发起了进攻。但当他们刚开始前冲到距关墙百步,城头的床弩就以箭巢发射的方式黑压压的射来密集的箭矢。
张楚军卒手持大木盾玩命突击,在付出两三成伤亡后冲到城墙下,脚下磕磕绊绊的都是没有收拾的筑城脚手架之类的木料、绳索,还未等云梯竖起,城上丢下油瓮,跟着是火把,结果就是又一片火海。
张楚军的第一日进攻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胡亥和随驾众臣只是在第一捆柴被抛石机丢出时登上了离城头一百五十步的楼车,看了城头床弩犁“人沟”之后,就觉得无甚趣味,摇着头下车回行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