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袖中拿出一卷竹简:“要不是司农参恰好今日来信提及先生可能会走,老夫若不赶来,还不知先生怨念已深如斯。”
韩信愣了愣,没有起身去拿萧何放在案头的曹参来信:“司农参还记得在下?”
“先生乃司农参引荐而来,自然会关心先生的情况。”萧何看着案上的竹简,脸上挂出一丝欣慰:“参当年与老夫和大王情同手足,虽然入秦为仕,在两国间未成敌国的情况下,帮助大王稳住根基,也不为过。”
他用手抚着竹简:“参于信中言,春种时节已至,建议大王速取南郡,以免误了农时。”
“参不知大王取南郡想要用何方略,”萧何盯着韩信:“但在信中其因农时之故,谏言大王创造机会,变相主动出击,这与先生适才所言却是相同的。”
“参言先生性情刚烈,若再不为大王用,必将离开汉国,所以老夫才急匆匆的赶到这里,也恰恰就正好遇到先生将去。”
萧何合了一下双目,然后又猛然睁开:“先生既然是因大王的冷落而要离开,这是老夫的过错。若先生能将如何尽速获取南郡的方略大致告诉老夫,老夫明日以此再向大王推荐,若大王仍不用先生……”
刚说到这儿,院内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壮夫闯进屋内:“信!你这是要走?”
话音刚落,来人看到了萧何,连忙顿住行礼:“丞相,恕属将失礼。”
行过礼,他瞪着韩信:“丞相使人告知于某,让某来安抚一下你,让你莫要出走。结果在院内就看到你备好的车与行装,你还真的要走啊?是不是某告诉你有人向大王进言说你那些贫贱时事,让你不高兴了?”
韩信有点意外,也有点不高兴:“婴,别这么咋咋呼呼的,丞相在此,有话坐下慢慢说。”
原来来人正是夏侯婴。
夏侯婴是员勇将,本来对管粮草的韩信没怎么放在眼里。但后来他几次发现萧何常来找韩信闲聊,于是不解的问过萧何,才知道原来萧何是曹参推荐而来准备做上将的人。
夏侯婴对有谋略的人都很佩服,因此有意结好韩信,常在一起喝酒闲谈,并有意无意的将刘邦起事以后的大小战役拿来跟韩信说,听听韩信如何判断。而最终韩信的解说总能让他有豁然开朗的感觉,由此对韩信越来越信服。
韩信重练兵,夏侯婴将韩信的练兵信条在自己掌领的军中一试,果然成效卓着。这一冬练兵下来,夏侯婴相信自己所领那几千人的战力一定超过其他将领之卒一大截。这一来夏侯婴更加信服了韩信。
萧何的话因为夏侯婴的到来而被打断,他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脸对夏侯婴说:“将军信言称我等不应等临江王来攻,老夫刚收到司农参的信,也说不要坐等。老夫正在请教将军信若不坐等应当用何策,你就来了。”
韩信看看萧何,又看看夏侯婴:“在下虽曾闻客卿有妙策取南郡,准备借临江王觊觎南阳之机顺势而为,主要是怕大王主动去取会致使项王来伐,据说还得到了军师的赞同。”
他自嘲的看看萧何:“惜乎下官官微,不知客卿之策具体如何。”
萧何叹了口气:“这是老夫的不是,确实对先生太过轻慢,将军婴也不知客卿之策的内情,老夫知道内情可又不是很明了其中含义。”
韩信微微一笑:“下官虽不知具体方略,但大致也能猜出来几分。”
萧何饶有兴致的笑了:“那不若先生试言之?”
“临江国与汉国以汉水为界,临江王若侵汉国,则需在汉水左岸设立一个支撑点。”韩信轻蔑的哼了一声:“最方便最直接的地点自然是邓城(今襄阳附近)。”
他略停了一下看看两人的反应,然后继续说道:“大王既然要示弱,那自然会在临江王占据邓城之后派军去打一打,然后必然会败,这样就起到了将临江王诱入南阳的目的。”
“在临江王占据邓城时,客卿当以一军先在汉水上游预伏,比如筑阳县就很合适,距离邓城不过一百七十里,顺水而下一日夜即可达。汉军邓城败退诱临江军深入,临江王必起大军追击,先取穰城(今邓州),然后直逼宛城。而客卿伏兵在临江王追击时重夺邓城,这就断了临江王的后路,再前后合击之,临江王必败,而南郡也就纳入大王囊中了。”
韩信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讥讽神色,显出对郦食其策略的赞赏:“策为良策,就是太被动了。”
萧何在韩信讲述的时候,先是震惊,然后就是了然和欣慰。
见韩信似乎说完了,他轻咳了一声,抚掌而笑:“老夫就说先生乃大才。客卿献策时所言老夫尚不甚明了,今先生的解说倒使老夫明了了大半。”
他见韩信脸上忽然现出落寞的神色,马上又说:“先生既然认为此策被动,那可有更佳的方略?”
韩信犹豫了一下,夏侯婴不干了:“快讲快讲,就算你要走,也要先把良策说给某,然后待你离去后,某将此策充作自己想出来的去献给大王,这个大将军或许就是某来担当了。”
韩信知道夏侯婴在用这种说笑的方式激将,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徐徐道出。
他的话比较直接浅显,所以萧何基本听懂了,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老夫虽不通兵事,也觉得先生之策确实更佳。”
他直起了身子向韩信行了一个正揖礼:“老夫这就入宫去见大王,若大王仍然坚持不用先生为上将,老夫当挂冠与先生一同离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