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发被秋风撩起,轻轻挠着任祺安的脖颈,带过丝丝缕缕的恬淡清香,像柔软的粉色缎线,偷偷缠住了任祺安在瞄准目标时从不会游移分毫的心绪。
任祺安稳着心神,花了一些时间才摁住他的食指扣动扳机,只打了个七环。
“……”任祺安余光瞥了眼旁边恰巧也在狙击场的几个公会成员,确认大家都看到了自己刚刚只打了个七环。
宋典若无其事地别过了头,在任祺安的视线范围外笑,还险些笑出声,而月岛薰直接大摇大摆地举着牌子公示他的平均成绩下降。
“任先生,”凌子夜放下枪回过头,弯起眼睛,“一定是因为风太大了。”
任祺安的手要比他大一些,手指很长,手背的骨骼因为包覆着金属层而格外突出一些,即便戴着手套也能轻易辨认。
原来他早就发现身后的人已经换成了自己。任祺安想,应道:“嗯。”
风确实太大了。
月岛薰歪歪脑袋,检索了一下记忆,明明风比今天大的时候,任祺安都能打移动靶的满环。
任祺安的射击水平在组织时就能排前三,但远程狙击的水准不如近中距离射击,这方面和凌子夜正好相反,凌子夜最擅长远程和超远程狙击,近中距离时更习惯直接用藤蔓发起攻击。
任祺安一直非常重视自己的近中距离射击。与莫以微一起作战、面对一些体型较大或移动速度较快的敌人时,往往是莫以微先用藤蔓控制住对方,再由任祺安发起攻击。这种时候开枪必须要又快又准,如果稍微有了犹豫,对方就很有可能挣断藤蔓,如果因为一时情急打偏,又会击中藤蔓。
任祺安素来果决利落,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总是犹豫不定,还为此和莫以微吵过许多次。莫以微总说让他别专注于躲避自己的藤蔓、直接开枪就是,否则长出那么多藤蔓都是白费力气,道理任祺安也懂,可就是下不去手,只能不停练习射击的速度和精准度。
凌子夜看得清任祺安。看上去杀伐果决、阴狠专断,其实只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莫以微。
那时的任祺安不如现在善言辞,在感情这回事儿上也略显得笨拙迟钝。和莫以微表白的那天,凌子夜在监控里看着他磕磕绊绊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难以自抑的难过,最后泪流满面地笑出了声,还是哥哥进来直接关了画面声色俱厉痛骂他一顿。
“你的喜欢到底有什么意义??”
的确,他没有跟任祺安发展过任何故事,任祺安不曾见过他、不曾跟他说过话,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更不会了解他那些一厢情愿的喜欢。
他没有失落的资格,更不配感到遗憾,就连眼泪都差了些意义。
“怎么来这里了。”任祺安摘下手套,问他。
他垂眸看了眼任祺安新结了血痂的手,心不在焉道:“想学。”
任祺安拿过他手里的枪,卸了子弹:“这不是你该学的。”
父亲也总是这么说。凌子夜想,但那不妨碍哥哥耐不住他纠缠,一样样都教了他。
“任先生…”凌子夜拽住他的衣角,“我只是…天天待在房间,太无聊了……”
任祺安看了他片刻,又用下巴指指一旁的宋典:“想学,也不用和他学,我可以教你。”
宋典干笑着,心说明明自己还能打八环、比他多一环来着。
但凌子夜倒是很开心:“真的吗?”
“嗯。”任祺安把玩着手里的枪,看向宋典,“怎么给他选了这把?”
“是子夜自己选的。”宋典摸摸后脑勺。
凌子夜编谎道:“只是随便选了一个而已。”
凌子夜平日里手枪就惯用伯莱塔,以前看任祺安用沙鹰,也想学着用,但枪这回事儿,实在没办法学着别人,关乎性命的事,还是自己用着趁手最要紧。
“嗯。”任祺安揽揽他的肩,卸了枪里没打完的子弹,往场外走,“先去吃饭。”
“任先生。”没走出几步,凌子夜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刚刚还平和带笑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您受伤了。”
他的语气没有疑问的意味,颇为笃定,让任祺安有些讶异。
他的确受伤了,但是没伤到手也没伤到腿,只是左腹被一个荆棘新人类的藤蔓贯穿了,已经处理包扎好,严严实实被衣服挡着,回来时根本没有人发现他受了伤,就连一向细心的林昱都没察觉,凌子夜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凌子夜有些着急,见他不说话,也顾不上太多,只是抬手抚上他的胸膛,隔着衣料细细查看,柔软的指腹划过,还有意无意轻按一下,这触碰浅显利落,但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任祺安呼吸沉了些,抿紧了唇。
而他似乎还嫌不够,又将数条细嫩的枝条伸进他衣摆,任祺安微微蹙眉,下意识抓住他手腕:“做什么?”
凌子夜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的举动已经带上了别的意味,只是急得要掉眼泪,“让我看看好不好?”
任祺安喉咙哽了一下,明明他伤成那样的时候都没听他喊一声疼,现在怎么就为了自己身上一个都还没看见的伤难过成这样。
见任祺安没否决,他便轻轻卷起任祺安的衣角,看见他腹部缠着的绷带,问他:“怎么会这样?”
“不要紧。”任祺安说,“只是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