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阴沉,百兽夜奔,竞相狩猎。江湖险恶,更甚于此!
顾天佑此刻正坐在一株百米巨木的顶端上,将目光从远处四周几片灯火闪烁之地收回来,停在怀中倾城佳人脸上。多紧张的情绪,看到这张充满崇拜和信任的脸蛋儿后都会觉得精神一振,身心愉悦。
万里江山,浮沉江湖,成败输赢,抵得怀中美人一笑吗?
“不是说要打一炮吗?干嘛还傻看着人家呆?”龙剑梅晃晃素白小手,催促道:“别看了,天都快亮了。”
这丫头哪哪都好,就是读书少,村中骂战积累下丰富经验,说话从来率性直白,粗鄙起来简直雷翻雷公电母。顾天佑挪动一下身体,让她躺的更舒服些,笑道:“谁说要跟你打一炮了?”
龙剑梅道:“明天难免一场恶战,这些人马当中,只有咱们这一方是最弱的,说不定明天过后,咱俩就死了。”她幽幽一叹,又道:“这些日子好想你,要是明天被人打死了,最遗憾大概就是没能给你养个儿子。”
顾天佑在她充满弹性的俏臀上轻轻一拍,道:“别傻了,八叔公一定会把你们个个活着带回去的。”
龙剑梅道:“只怕老乔不会听你的,他年轻的时候跟着明万军打天下,却在面对王宪他老子王辉的时候手下留情,私自放了王家满门,却没想到十几年后王宪在接了龙王位置会借助在军界的关系对明王穷追猛打,反倒坑了对他有过多次救命之恩的明万军,为这事儿他一直心存愧疚,这些年都在寻一个还债的机会。”
顾天佑道:“王宪说欠他人情,就是指这事儿?”
龙剑梅点头道:“当年龙兴会被归纳到非法会道门派中,明万军奉命围剿,着实杀了龙兴会许多大佬级人物,王宪那时候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王辉当时已经退出龙兴会,在西南飞机制造厂担任工程师,明万军带人打上门,王宪的母亲为了救王宪和王法兄弟,当场被当兵的给打死了,王辉眼见不能善了,这才带着两个儿子打出一条生路,但也被明万军给打成了重伤,结果半路上遇到了乔师父。”
那是一个充满了悲剧,荒诞,传奇和操守的大时代。明万军是一个靠着信仰支撑起信念的人,他成就了武道无上境界,却从来都不是一个明白人。他的人生就像那个时代,荒诞与传奇,悲剧与操守。他的传奇导致了王辉父子的悲剧,最后相同的悲剧也落在他的头上。这段恩怨里,没有对和错,输与赢。
顾天佑长叹一声,道:“看来这件事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龙剑梅道:“咱们刚欠了乔师父两条命,他豁出命去都想阻止这俩人火并,咱们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啦。”她鼓起腮吹了口气,又道:“其实乔和尚这老头子真挺好的,我刚到天兵的时候他就是我的教官,那会儿我才十六岁呀,什么都不懂的一个土丫头,一身本事有一多半都是跟他学的,所以后来我才叫他乔师父,虽然他现在已经打不赢我了。”
顾天佑好奇问道:“我看不出他修为深浅,既然是天兵之,应该不会弱到哪去吧?”
龙剑梅道:“若论修行境界,肯定不在王宪之下,但若比胜负争生死,三个乔师父也未必是王宪的对手,他师父叫圆空,听说走的是禅修证神的路子,已经到了无上境界,可惜是那种打他左脸,把右脸递过去的呆和尚,根本没教他怎么杀人,否则,王辉父子早就作古了。”
圆空和尚是老乔的师父?顾天佑大为意外:“就是那个被林宏瑾挖了双眼,捅聋了耳朵,鼻腔烧炭,又自己咬去了舌头的圆空法师?”
龙剑梅点头道:“就是这个糊涂的老和尚,听老乔说这老和尚的本事其实大过了那个林大师,可惜却宁愿自绝了五感也不肯与林宏瑾争个生死。”
顾天佑哼了一声,道:“没什么可惜的,他们是曲解佛经,自己把嘴巴念歪了,活该应劫不成佛,佛无胜负心,又争什么香火?佛无杀心,金刚降魔的本事拿来做什么?佛本人修成,去了贪嗔痴妄,只剩下空空无我的那不是佛,而是傻逼,这世上什么人最容易被管理剥削?当然是傻逼,所以佛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却教导大家做傻逼被人凌驾,圆空和尚空有神佛修为,却傻兮兮的把自己给修没了,只剩下一副躯壳,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小龙女道:“乔老师其实不是糊涂人,他心里头明白着呢,这个任务进行到现在,我们所面对的根本已经过了小组的能力范畴,所以他才会同意把指挥权交给你,刚听了你的判断,我觉着你分析的特别正确,我们被派到这里就是送死的,是曹鸿恩借陈芝寒的手铲除异己的毒计,就算我们活着回去了,他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顾天佑道:“只可惜乔大师的执念太深,所以我才决定明早还是要陪他走一趟,咱们兵分两路,能打的你我和黄勇跟着乔大师去见明王,其他人绕路后山找隐蔽的狙击阵地配合,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叹了口气,轻抚小龙女脸颊,温柔的:“江湖夜雨十年灯,生死浮沉总关情,但愿你我明天能携手度过这一劫。”
小龙女明眸闪烁,如星芒般深邃又明澈:“八叔公,咱们不打一炮了,我给你跳支舞吧,就在这树上。”
她说着,从顾天佑怀中挣脱出来,脱去鞋子丢了过来,然后一转身轻盈的跳上了树冠,星光下,她穿梭于树冠枝杈间,仿佛是在飞翔,昆虫唧唧鸣叫,树叶轻轻飘动,她身上散出淡淡的香气,顾天佑仰视着,心里有一些温暖。
龙剑梅是个自由的诗人,这句话指的是她的精神状态。从本质上,她是一个浪漫多情的女子,对世界无比温柔,但做任何事的时候却总个女暴龙。八年前她穿上军装的那一刻,曾经哭的稀里哗啦不可阻挡。不是因为分别,而是因为自由。
直到遇到了八叔公,她终于明白,原来一个人的身体虽然受到规则的约束,思想却可以永远保持独立自由。无论是在国安,还是在天佑城,又或者在吴东省委,再多的人在江湖,都未曾让八叔公心不由己迷失自我。这才是真自由之灵魂。
小龙女边舞边唱,身处百米巨木的顶冠上,足尖在拇指粗的枝杈间纵跃自如,那舞不似人间之景,那唱说的是佛经却带着嘲弄,充满了张扬和妖冶的神韵。
又见离欲,常处空闲,深修禅定,得五神通。又见菩萨,安禅合掌,以千万偈,赞诸法王。复见菩萨,智深志固,能问诸佛,闻悉受持。又见佛子定慧具足以无量喻为众**欣乐说法化诸菩萨破魔兵众而击法鼓。
佛不枭雄何必称佛?
顾天佑心驰神飞,记忆的海水漫卷而来,拍打着光阴的墙壁。那些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原来过往的幸福只是一种感觉,痛苦不过自寻烦恼,人生如梦幻泡影,这一刻天佑哥看到了诸天神佛云集灵山,仙乐飘飘,天花飞舞。
清晨时分,顾天佑将队伍分成了两组,蒙毅和狄浩然带天佑城四人加双胞胎姐妹和罗毅绕路登山,去复仇佣兵的秘密基地的后山悬崖方向埋伏,顾天佑、龙剑梅、乔和尚和黄勇四人从正面渡过小湖直接登门拜访。
临出前,乔和尚对所有人说道:“这次的任务比原来想象的复杂很多,对手很强大,局面的艰难远远过了我们临来之前的预计,明万军虽然曾应承过会把东西交给咱们,但想要顺利拿到却不比登天容易,危险程度高过了你们以往执行过的任何一次任务,咱们当中有些人在任务结束的时候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所以我在这里要跟你们重点强调两点,第一,任何情况下,保全自己的生命才是第一位的;第二,如果我死了,你们都不许再回天兵。”
黄勇一听就急了,问道:“老组长,咱们有难同当,生死都在一起,您为什么要这么说?”说着,不满的瞥了顾天佑一眼,问道:“是有人跟您说什么了吗?”
乔和尚摇头道:“你不要胡猜疑,顾总是希望咱们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去的,我这么说是因为”他说到这里竟有些说不下去了,最后无奈的长叹一声,看了一眼顾天佑。
“因为你们都已经成了弃子!”顾天佑接过话头,断然道:“天兵的高层出了问题,与外人勾结想晨这个任务的机会铲除异己,你们这次执行的根本就是必死的任务,如果哪一个活着回去了,等待你们的将是战友的枪口。”
“我们不回去,就算这次任务侥幸活下来了,以后又能去哪里?”罗毅沉声问道。
龙剑梅道:“自然是跟着我走!”
乔和尚道:“小龙之前一直奉命配合国安执行外勤任务,顾总就是国安吴东分局的副局长,此行任务结束后,你们都将并入小龙的行动小组,她是天兵第三顺位的负责人,本就是你们的领导,你们懂了吗?”
这番话经他之口一说出来,几个天兵成员都没什么可说的了,顿时个个如丧考妣,心情沉重。前一刻,他们是英勇无畏的共和**人典范骄傲,而这一刻,他们忽然现自己成了被遗弃的孤魂野鬼。没有了军人的荣誉,他们的信仰要用什么来支撑?黄勇眉头微皱,看着顾天佑:“顾总,我们想听听您怎么说?”
“你们来天佑城我代表全城人举双手欢迎。”顾天佑道:“我是个简单的人,天佑城是个简单的地方,我们不做对不起民族和祖国的事情,除此之外,我们基本为所欲为,当然,我们也不会做傻逼,在天佑城,除了你们自己,没人能左右你们的生死,如果有一天局势好转,你们随时可以回到你们想回去的地方。”
黄勇看一眼罗毅,后者又看看双胞胎,最后四个人同时点头。
顾天佑一声令下:“如无其他异议,咱们就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