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在刻竹片的那一天他就想明白了。
他终有一死。而这世间,又有太多美好之事他都未曾尝过。若是不久后的他必定要死去,那这些事,与这个人一同尝尝,也不算太糟。
温休深吸了口气,又唤了声“有恪”。
游戾还是没理他。
于是他往前了些,用双手扶住游戾靠着的那棵树,才凑过去,他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而后,轻而又轻地落了一吻,在游戾的眉心。
温休还没退开,顷刻间便天旋地转。他的双手被游戾抓着,压在地上,地上的石子硌得他很痛,可是他没吭声。
游戾靠他很近,凑在他耳边恶狠狠地问:“温大人这次又想做什么!”
温休想动一下手,可游戾抓得他很紧。他原本的计划是亲后要装傻否认,游戾若是问他,他便答“我什么也没做”。
可温休没有。
他想了会儿,才侧过脸,在游戾耳边很温柔地说:“想让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第11章话本
游戾觉得温休就是克他的。
只那么一句话,好像瞬间就将他身上所有的炸毛都给抚平了。像本涟漪起伏的湖,风骤然而停,湖面便瞬时平静得像是从未有风经过。
可这不该啊。
不是不该如此简单就消气,是他本就不该生气。
偏他还忍不住。游戾放纵着自己的情绪,死死地按着温休的手,看着温休冷笑道:“生气?属下为何要生温大人的气?”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个问题的答案,更不指望温休能对他说清。他就是嘴上逞强。他看着温休垂下眼,片刻后,才感受到自己掌心里的细瘦手腕在微微转动,游戾这才回了点神。上次他手上的力稍重了些,就把温休的腰掐得全是青紫,这次虽抓得不重,但也难保温休不会受伤。
思及此,游戾便缓缓松了手。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看温休的手腕,只是有些红,看着应该不会变成淤青。谁知他一松手,温休便立时缠了上来。
温休双手热热地环抱着他的腰,双眼亮汪汪地看着游戾,避开了游戾的问题,只执着道:“别生我的气了,游侍卫。不然等下次你惹我生气了,我也原谅你一回,怎么样?”
游戾的气消了大半,垂眸和温休对视了几秒,才阴阳怪气地哼道:“属下怎么会惹温大人生气。”
“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好?”温休用指尖轻轻地磨着游戾的后腰,诱惑着游戾点头,“多一次机会不比少一次机会好么。”
游戾知道他不点头温休就不会松开搂着他腰的手。温休搂得并不紧,游戾几乎不需用力便能挣开,可他并不想用蛮力去挣开。他双手撑在温休的耳侧,道:“温大人有些大人的模样好么?”
温休沉吟片刻,问:“什么模样?”
游戾挑了挑眉:“反正不是现在这般投怀送抱的模样。”
温休点点头,突然正色严厉道:“游戾,本官命令你不许再生本官的气。”他说完自己又觉得好笑,忍了一会儿才问,“这样么?”
游戾低笑了声,才“嗯”了一下,才说:“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吧。”
温休看游戾的模样,不像刚刚那样黑不溜秋的了,知道他气也消得差不多,便慢慢松开了手。
他站起来后,拍了拍身上不多的尘土和干草屑。日头下了些,但也算不上晚,温休本打算再下下水,让游戾再教教他如何抓鱼。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本想重拾一下抓鱼的工具。正笑着,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整个人一僵,连眼珠子都不动了。
游戾见他怪异,便唤了他一声:“温大人。”
温休才若回魂般地慢慢转脸过去看他。温休皱着眉,唇也紧紧抿着,一双漂亮的眼里,盛满了游戾从未见过的惊恐。
游戾刚刚被骗了一次,此时也不上当了,他走到温休身边,挑了挑眉:“温大人这次又要搞什么花样?”
温休幅度很小地晃了晃脑袋,然后用气音一字一顿地说:“有、蛇。”
游戾走南闯北的,蛇倒是吓不到他。他看着温休的模样,心里暗笑温休跟个闺阁姑娘似的,见个蛇都要吓得面色苍白,面上却不显,一语双关道:“你又不去招人家,怕什么。”
温休磨磨唧唧地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了游戾的手,心里才没那么慌,他不依不挠地用气音对游戾说:“在、河、里。”
温休一握上来,游戾才发现温休手心里都开始冒汗了。他收敛了神色,依言朝河里看去。一看,也吃了一惊。他原以为温休嘴里的“蛇”是那种一指或两指粗的无毒小水蛇。结果定睛一瞧,那蛇竟有他手臂那么粗,甚至比他手臂还要更粗些。
它半身在水里,半身在岸上,此刻正慵懒地晒着午后柔软的阳光,那褐绿交织的表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时不时吐着嘴里暗红至发黑的信子。
好在那蛇在对岸,离他们并不算近。虽说这对温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他虽不算怕蛇,但陡然看到体积这么庞大的,头皮还是一寸一寸地发着麻。一想到自己今日不仅下了水,还躺在地上睡了一觉,他就全身冒着恶寒。
游戾回过头,发现温休已经怕得把眼睛都给闭上了。游戾捏了一把他皱起来的脸,声音都带了点笑意,“温大人不是还要学抓鱼吗,属下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