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再说清河市南街头有个混混儿姓乔,名叫乔郓,人称郓哥儿。这郓哥儿年方十四五岁,偷鸡摸狗一套已学得滥熟,平日里无事总跟在西门庆一伙人后边,一口一个“庆哥”叫得亲亲热热,西门庆见这孩子玲珑,干什么事也常常带着他,放个哨、跑个腿什么的,倒也挺方便。这天,郓哥儿在街头瞎逛,看上了一个漂亮女孩子,喜得赶紧要找西门庆报告“军情”找了几处,却没见西门庆的人,有好事者叫住郓哥儿,告诉他说:“要找你那庆哥呀,人家现在只怕没功夫接待你。”
郓哥儿急切地问:“你知道在哪?”
好事者回答说:“清河市现在谁不知道,西门庆如今泡上了炊饼大王的媳妇,日日厮混在王婆的麻将馆里呢。”
郓哥听说后,直奔“善记麻将馆”而来。在门口,却被王婆一把拦住了:“哎,小孩子家,到处瞎窜个什么,你可看清楚了,这是麻将馆。”
郓哥儿扬着头说:“不是麻将馆我还不来呢。”
王婆抡起巴掌朝郓哥儿脸上扇去:“你个小猴根子,莫非是专门到麻将馆寻岔子来了?”
郓哥儿莫明其妙挨了一巴掌,委屈得差点要掉眼泪,咕咕哝哝地说:“我是来找庆哥的。”
“去去,一边去玩,什么庆哥祝哥,我这儿全都没见,只有麻将客。”
王婆没好气地说。郓哥儿分辨说:“明明有人说他在这儿的,王婆你不用瞒我,庆哥同潘金莲那档子事,是你帮着牵的线,这我知道。”
王婆一听,急切地朝里屋包厢那边瞄一眼,压低了声音说:“谁叫你乱嚼舌头的?那档子什么事?你倒是给我说说清楚。”
王婆说着,提起门背后的一把大扫帚,朝郓哥儿劈头盖脑打将过来。郓哥儿毫无提防,被大扫帚胡乱打了几下,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全是印痕,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抖落着被弄脏的衣服一边恶狠狠地说大话:“好,王婆你记着,别以为我郓哥儿人小好欺负……”
王婆提着大扫帚赶过来,又要朝郓哥儿身上打,嘴上嚷嚷着:“我看你个小屁孩还乱嚼舌头不!”
郓哥儿赶紧往后退:“哼,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婆咱们走着瞧。”
郓哥儿说着,早已一溜烟似的跑远了。无端受了冤枉气,郓哥儿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正没地方撒。转了两条街巷,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处,一块“炊饼大王”的杏黄色旗幌子迎风招展,武大郎胳膊上袖子搀得老高,正大声吆喝“炊饼炊饼,刚出炉的炊饼……”
郓哥儿慢悠悠走过去,立在那儿,再也不走了,假装看门前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武大郎说:“郓哥儿,你要看树嘛,给我站开点看,别在这儿挡我的生意。”
郓哥儿转过身来说:“大郎,你知道我在看什么?我在看树上的一顶帽子。”
武大郎问:“什么帽子?”
郓哥儿说:“绿帽子。”
武大郎奇怪地问:“哪有什么绿帽子?这孩子莫明其妙,有毛病。”
郓哥儿说:“我有毛病?还不知道到底谁有毛病。我看哪,岂止是一只绿帽子,简直是一棵树,一棵从头绿到脚的傻b树!”
说着郓哥儿拍着巴掌自顾自大笑起来,笑得武大郎不知所措,也跟着郓哥儿傻呼呼地笑了几声,又感觉不对劲,忙问道:“你刚才说绿帽子,谁戴绿帽子了?”
郓哥说:“谁戴绿帽子,人家自己都不知道,我又哪儿知道?”
武大郎说:“不知道,哪你在这儿瞎捣乱个什么劲?”
郓哥儿说:“看树呀,看那棵从头绿到脚的树。”
这么说着,郓哥儿目光却直往武大郎身上瞄,从上到下,看过一遍,又看过一遍。被郓哥儿这么上下一看,武大郎心里有点明白了,暗中想:莫非这小屁孩是指我不成?绿帽子?从头绿到脚的树?糟糕,潘金莲该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在外边勾搭了别的男人?武大郎递过一只炊饼过去,轻言轻语地问道:“好兄弟,先吃只炊饼,待会儿我有话问你。”
郓哥儿手一摆,把那只炊饼扫落在地上:“一只炊饼就想收买人心?你也太小瞧我郓哥儿了。”
看着被扫到地下的炊饼,武大郎心痛得不行,让他更难受的是郓哥儿的态度,居然板着张脸,像古装戏里的黑脸包公。武大郎一想,连屁大小孩也懂欺负人了,这世道真他娘的——武大郎几大步猛地蹿过来,一把揪住郓哥儿的衣领,怒声吼道:“今日个不给你点颜色看,你不知道厉害,给老子说清楚,否则的话,休想离开这儿半步。”
说着,几拳头擂到郓哥儿屁股上,打得郓哥儿直叫“大叔饶命”武大郎收住拳头,问道:“快说,那人是谁?”
郓哥儿扭头冷声嘲笑:“我说了你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武大郎一听,果真有那档子事情,收起的拳头又一次狠狠打出去,打得郓哥儿“哇哇”怪叫,连声嚷嚷:“我说,我说……那人是庆哥。”
武大郎问:“你说是西门庆?”
郓哥儿应道:“正是他。”